木槽輕輕撞上棧板,黃漁夫把里面的人拉起來,是個須發稀疏,面目猥瑣的老頭。活得好好的,眼珠子轉得賊溜。
“老夫是羅國商人,昨日羅江忽然漲水,老夫的船翻了,萬幸還有這口木槽,才能茍活至此。”
老頭邊說邊打量四周,又恍然道:“這里已是貫水了么?”
黃漁夫倒沒多想,憨直的答道:“是啊,這是灰河,往前幾十里是杜國的江口城,你的船是要到那的吧?”
老頭頓足哭嚎:“我是要在江口停轉,可哪還有船了啊?這天殺的江水,說漲就漲,可惜我壓上全副身家的藥材!”
仲杳跟紫蘿對視一眼,傳遞著這老家伙演技還不錯的默契。
老頭掏掏摸摸,在身上找出一些碎銀子,遞給仲杳說:“少年郎,能幫我在這找處食宿,讓我安頓幾天么?”
老實說,除了木槽漂過來那點異常,還真沒發現其他問題。
身上穿的是細綢衣,牙口也還好,皮膚也沒有做過粗活練過劍的痕跡,更沒感應到真氣乃至靈氣的波動,那雙渾濁老眼里看不出任何超出凡人的光彩,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商人。
唯一令人多疑的舉動,是老頭不時伸手到腰后撓撓。
仲杳一時捉摸不定,推脫道:“老人家,我們這里原本是貫山仲家堡,現在改名梓原,都是些山野農夫,沒什么好食宿。東面的叔家鎮熱鬧,有上好客棧。我可以找人送你過去,這點銀子就當是路費。”
老頭先是點頭:“仲家堡我知道,叔家鎮也熟悉,幾年前江口停不下船,還在那停過。”
又不迭搖頭:“我可不敢去,那里有認識我的人,他們跟江口的人很熟悉,傳了消息過去,我這把老骨頭,怕是要把買家抓去熬了油。”
這是敬酒不吃非要灌快樂水啊!
仲杳有些惱了,老頭多半是哪家宗門或者勢力的探子,或者是摩夷四杰那種尋寶修士,想強行在這扎下釘子,打探消息。
他剛挑起眉頭,老頭躬身拜道:“老夫來得是蹊蹺,小友生疑也在情理之中。不過老夫愿向天地發誓,確是無意間漂流至此,絕無惡意,只求在此盤恒幾日。”
“看小友還在服孝,不知是哪位辭世,容老夫也去拜祭,權當是旅人的一份心意。”
“若是還有土地山神,那更好了,老夫還想求神靈指點前路。”
說到“拜祭”和“神靈”的時候,老頭加重了語氣,看著仲杳的目光也格外真摯,讓仲杳遲疑起來。
“老夫雖是藥商,卻也略通醫理,還懂點祛除魘氣的法子。”
老頭再說到這,仲杳吩咐黃漁夫:“帶這位老人家去找仲至強,就說是我的交代,當做賓客接待。”
他向老頭拱手道:“我就是梓原鄉主仲杳,老人家不愿表露身份,該如何稱呼?”
不等老頭回應,接著說:“老人家既是臥在木槽中漂流求生的,就叫……臥槽老人吧。”
老頭愣了愣笑道:“臥槽老人……這名字倒也別致,就如此叫我吧。”
黃漁夫帶著老頭走了,老頭不時撓著腰后……嚴格說就是屁股,步伐也頗為怪異,讓仲杳懷疑老頭是不是得了痔瘡。
待他們走遠,一直扮做丫鬟,乖巧沉默的紫蘿笑道:“臥槽是什么意思?肯定又是罵人的話。”
仲杳笑撫紫蘿的小腦袋:“原本是罵人的話,后來變作不知道該說什么,或者不好直接說出來,只好這么說的口語。就像剛才,你見到那個木槽漂過來,第一反應是什么?”
紫蘿噘嘴哼道:“老家伙敢抄襲我的點子!”
她恍然道:“那時候就可以說聲……臥槽!”
仲杳呵呵笑著,很是得意,一點也不覺得把紫蘿教壞了。
“這個……臥槽老人,怕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