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洪老七看輕了。”吸溜著用黃粟米熬出來的小米粥,李胤對李化羽說了一句。
“怎么會看輕呢,”林耀先道,“一塊玉觀音呢,放在這時代,估計也是一年口糧呢,他就是不識好歹。”
林建國瞪了他兒子一眼,道:“不懂就別亂說話,李胤說的看輕是指不該送禮,平白看輕了人家的品行。”
李化羽也嘬了一口粥,嘆道:“見他那表情,我就知道自己弄錯了,總想著咱們現代人不就是互相送禮來促進關系嘛,哪想到他洪老七根本不想要禮物,純義務幫我們。”
“古人見識少,但并不代表他們笨。他們有他們所堅持的底線”王易總結說,“就像我們的底線是人命,我們認為所有人命都是平等的,都享有同等的生存權利,而他們的底線就是三綱五常,是儒家的‘禮’。
對于洪老七來說,我們救過他的命,這就是大恩,他做的這點事根本比不上救命之恩,更別說他昨天還在無意間害了我們一次。他肯定感覺我在侮辱他。雖然他說不出侮辱這個詞匯,但心里一定是這么感覺的。”王易道:“古人比較重視這個,你等會兒去跟洪老七道個歉吧,他這人實在,值得結交,道歉以后也不會為這點事介懷的。”
“既然他覺得我們對他有救命之恩,那能不能讓他幫我們弄出這個茅屋啊?!”趙暄苦惱地撓著后背,“昨晚那些蚊子差點把我圍毆致死。我總算知道喂蚊子是什么感覺了。”
“你這叫挾恩報復,你覺得洪老七無所不能啊!”王易調侃。
“我去跟他道歉。”李化羽不想拖了,反正沒別的事,喝完粥就動身。
王易在他身后喊:“順便問問洪老七哪里可以搞到艾草,就是熏蚊子用的,我也快被折騰死了。”
……
從茅屋走到燕西村,需要經過一座木橋,再往前走50米有一道人高的胸墻。說是木橋,其實是由三根大腿粗細,六七米長的圓木搭在一起構筑的簡易小橋,這橋搭在燕西村南邊那條無名溪最窄處。胸墻是用土夯的,沒有大青磚,也沒有影視劇上那種城墻的規模,更沒有垛口和齒形,更形象的描述應該是類似古代某個地主家的圍墻。
李化羽真不明白這種一翻身就能過去的胸墻修起來干嘛,難道還指望這玩意能擋住人不成?
這胸墻修筑的時間有點久了,灰黃的墻面,藤蔓纏繞,墻上有勤快的婦人將家中的咸菜攤在墻頭風瀝,遠望的燕西村很有古村落的韻致,可走近后……
實際上,真正的古代街巷,遠沒有后世旅游景點那般浪漫怡人,一處處石板土路、低檐窄巷,有的道路上污水肆流,雞鳴狗吠,鄰家大嬸大娘的呼喊,簡直是另一種污染。
沒有后世風景區的布局、裝飾、管理,想要看風景,更多的是憑著自己胸中的情調以及可以隨意引申的發散思維。村口華蓋亭亭的大樹未必真有多好看,若你有心情,那自樹隙間穿下的晚霞余光也就成了怡人的美景。
李化羽顯然是沒有這種詩情畫意的。
燕西村坐落在小平原上,一眼就能從村南邊望到北邊那座關押審判他們的洪氏祠堂。刁斗飛檐,青灰的屋頂上一尊叫不出名字的小石雕,倒也有幾分威勢。
祠堂在胸墻外,胸墻內最高最大的那一棟房子就是洪氏族長的家。洪氏沒有分家的傳統,所以一大家族幾百口人都還是住在那一片地方。洪氏,是燕西村最大的姓氏。不過這里不叫洪家村,而叫燕西村,是因為這里可不止洪氏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