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完書,王易將零散的紙張按順序分好,跟洪禮鳴揖禮告別,交到前面柜臺的梁哥兒處幫忙裝訂,然后揣著之前放在這裝訂好的兩本《集注》又急匆匆的離開正字堂。
春雨稍歇,雨后的道路有些泥濘,躲雨的人們紛紛從屋檐下走出。
天色漸晚,農活還有些沒做完,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
從正字堂出來,順著滴水檐走一段,跨過地上一個爛泥坑,拐進洪家巷走個十幾米,然后再繞過王木匠家的院墻,就是一條石子路,順著石子路往南走百米便到了高家那座院子。
高家丫頭圓圓正站在院門口,手里挽著個針線籃,踮著腳尖朝這里望,看見王易,卻抿嘴一笑,倏地縮回了腳丫,側身坐在院門內的小板凳上,裝模作樣地開始針線活。
王易本是急匆匆的奔跑,快到高家小院時,卻又放慢步伐,裝作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慢慢踱步過來,用似偶遇又似奇怪的語氣開口道:“呀,圓圓,在做針線啊?”
“嗯。”
圓圓也不回頭,低低的嗯了一聲,側身曝露在空氣中的細嫩脖頸卻是泛起旖旎的粉紅色。在傍晚余暉的照耀下,烏黑發絲下的耳根也似乎漸漸紅了起來,一根根嬌細的血管宛若精靈般醒目。
可惜,對于近視眼的王易來講,除非靠在圓圓肩上,否則是看不見這些的。
他見圓圓沒有回身說話的意思,頗覺無趣,打了招呼就想離開,就跟這幾個月一樣。
從上族學以來,他每天都會在正字堂出來后,繞遠路走過這里,就是為了能夠見她一眼。起初還碰不到幾次,但這近一個月來,他卻每天都能碰到她。
只是,他們的交集很少,也就前幾次高小三叫楊敬元去陳記幫忙時有過短短幾句交談,自從楊敬元去給官上做事后,又沒了別的話題。
盡管只是每天過來隨意問候一句,王易心里也是滿足的。
“吱呀”一聲,高家對面的門扉也打了開來,卻是住在高家對面的官上媒官吳家姑。
她端著水盆,正要往外倒,看見站在高家院門口的王易,抻著水盆笑道:“喲,難怪方才還在我家跟春丫做針線的圓圓,轉眼就不見了人影,原來是易哥兒又迷路繞過來了啊!”
此話一出,王易尷尬撓頭,圓圓卻“呀”的一聲站起來,手里捏著一個還未完工的荷包針線,羞的滿臉通紅地沖吳婆直跺腳:“吳家姑,莫要取笑圓圓了!”
“哈哈哈,莫鬧莫鬧,老婆子不說便是。”吳家姑笑嘻嘻地倒了水,扭身回家,卻又沖屋里喊了一嗓子:“春丫,零嘴少吃些,圓圓等會兒還得過來找你繼續做女紅呢!”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呼喊,讓圓圓更是羞惱,捏著荷包的蔥白手指用力地絞在一起,嫩滑的手背上青色脈絡隱約可見。
“易哥兒,你,你可別聽吳家姑瞎說,小女子可不是……可不是故意在這里等你……”說到后來她的聲音已似蚊蚋般大小。
王易心頭狂顫,之前一次在這里,也是被吳家姑取笑說東西不分,當時他就是以迷路作為借口,情景頗為尷尬。
但這次再被調笑,卻意外得知圓圓是故意等在這里,這種驚喜如何不心頭狂顫?
他總算是有過閱歷的人,壓下心頭喜意,上前一步,輕聲道:“圓圓有心了,明日我還來,你還在這里等我,我有東西給你呢!可好?”
“這……”圓圓抬起頭,看見王易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神,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嗯,好。”
王易嘴角抿起微笑,退后一步,沖圓圓長揖一禮,圓圓趕忙側身還禮。
……
第二天,天色還帶著水汽,啟明星都還沒升起,王易就起床了。
他走到桌邊,收好昨夜寫了好久的那頁紙,輕輕打開門,來到院中梳洗。然后又借著已經微曦的晨光,去河邊挑水。
將水缸挑滿時,鄭曉嵐也從屋里出來,打了個招呼便開始忙碌早飯。王易拿著書已經坐在檐下晨讀。
“子罕第九凡三十章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讀完這一章,林老也從屋中出來,與兩人打了招呼,洗漱完畢就開始整理等會兒去農田的農具和稻種。
“唊飯!”鄭曉嵐清脆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