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家人正在劉將軍廟前用兩根搟面杖互掐,嘴里還不饒人地嘶喊:“你們王家了不起啊,有本事去告官啊!”
“告就告,我七舅老爺的三表侄可是縣里的書辦,小心我讓你們全家坐監。”
“你個下三濫的浪蕩子,偷我家雞蛋還有理了?”
“誰偷你家雞蛋了?明明是你家母雞不守婦道,跑到我家來下的蛋,憑啥說是你家的?”
……
老娘打兒子、漢子打媳婦、左鄰斗右里……好一副武陳朝市井生活畫卷啊!
李化羽終于明白,為什么那些文人墨客和高官顯貴會叫人來打泉水,而自己卻堅決不來了---這淶州縣城西簡直就是古代版的“巴西貧民窟”啊!
要不是李化羽同樣一副下苦人打扮,又長得虎背熊腰,看著就不好惹的話,怕是早就有人過來攔路要錢了。
劉將軍廟只有一間供堂,堂上的坐像,一身戎裝,三縷美鬤,倒是威風凜凜,只是那丹鳳眼、臥蠶眉的模樣越看越像關二爺,若是再塑一個抬刀的周倉,那就更像了。
看著這古今如一、千篇一律的坐像,李化羽有些撇嘴,直接失了看廟的興趣,退出廟來,卻發現廟前有一塊碑,碑文跟坐像一樣都有些斑駁脫落,但大致還能看得清楚字跡。
碑上講的是在南唐朔光二十七年,有個叫宋丘的割據勢力帶兵十萬圍困淶州,這個叫劉師道的將軍駐守于此,發動軍民奮起抵抗。因為圍城的時間有點長,碑上寫“十月有余”,城中缺水,劉師道帶領城中百姓挖井數十,并鑿開玉山,這才挖出這口玉山泉。最后是本朝太祖率兵解圍,救萬民于水火。
碑文是文言文的,李化羽讀著有些費勁,不由的蹲下來細看。看字慢的人往往有個習慣,看著看著會不自覺的念出來,李化羽就是這類人。他念的聲音倒是不大,卻偏偏被旁邊一人聽見。
“這位兄臺識字?”
聞聲,李化羽抬起頭。
問話這人一襲青色長衫,還穿著灰色褙子,下擺還有羅裳敝膝,腳上是棕色長靴,有些塵土,應是走了不少遠路。看樣貌四十許人,臉龐黑瘦無神,滿頭大汗,裹頭的方巾都散亂了。這個形象很是別扭,就像是一個常年在工地搬磚的民工,忽然穿上阿曼尼的那種感覺。
“這位兄臺識字?”這人又重復了一遍,語氣中已經帶著不耐煩。
“啊?哦,略懂略懂!”李化羽站起身,長大的身量頓時讓眼前這人有些吃驚,往后退了一步。
他似乎有些畏懼李化羽的身高,四周蹩摸一番,似乎也沒人圍上來訛他,放下心來,想了想,拱手抱拳道:“鄙人劉守道,敢問兄臺貴姓?”
跟著王易這么久,又在燕西村住了一年多,這點禮節他還是懂的,后退半步抱拳還禮:“不敢言貴,在下姓李,木子李。”
“李兄臺仙居何處?”劉守道又問。
根據這個時代讀書人間不成文的規矩,問人仙居的前綴應該是“郎君”,可這人用比較通俗的兄臺做稱呼,可謂有些不倫不類。
李化羽也不是什么講究人,當下便回答:“不敢居大,在下住在燕西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