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聞言,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面對這樣的頂級國手下棋,讓他不寒而栗之余,又有些亢奮。
他眼睛明亮道:“先生,我大概明白了些,姜老頭兒終歸到底,是想調頭了。他最是明白舍得二字的真諦,唯有先舍,方能后得。但弟子想不明白的是,他轉手就把跟了他多年的人賣了,往后,誰還跟他?”
林如海搖頭道:“這就是他目光深遠的厲害之處!薔兒,一代一代過去了,勛貴把持軍方的局面,一定會被破開,這是必然之事。前朝,乃至漢唐,開國初皆是勛貴勢大,軍中為勛貴把持。可數代之后,即便是出色的勛貴將門,也絕無先祖在軍中的威望。軍權分散,重歸朝廷,是必然之勢。姜鐸雖是局中人,其目光和謀算,卻在局外。與其等天家和朝廷,拿姜家滿門人頭來調轉這個方向,不如姜家主動調頭。不僅盤活了死局,還能立下大功于國的殊勛!只這一手,便稱得上國手,足夠為師與你學一陣子!”
賈薔苦笑道:“這老頭兒真是個狠人,他果真就不怕姜家元氣大傷,到了無法回天的地步?他是聰明,可他都多大了?”
林如海道:“姜家的折損,未必太大。姜鐸老公爺,在軍中熬了一甲子,提拔過多少舊部,又有多少門生在軍中,怕是誰也不知道。他上書的九邊重將回京擔任十二團營大將,這九邊重將到底有幾人與他交好,誰又真的清楚?總之,不要小覷了他。你如今和姜家的關系不算和睦,要當心這老兒的手段。不過,我料他近來要走賣慘的路子,多半不會直接朝你出手。即便出手,也是小兒輩來對付你。你心里要有數。”
賈薔點頭道:“先生放心,弟子從不敢自大。”
林如海點點頭,又道:“康家父子那邊,你也不要出手,此事,為師自有計較。”
賈薔忙道:“先生,你身子骨不好,戶部又那么多差事,你……”
林如海笑著擺擺手道:“敢如此算計我的弟子,若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他們只當這些年,為師是在富貴鄉里度過的。此事便如此,你莫再管了。”
賈薔笑著點點頭道:“若如此,弟子知道了。”
林如海“嗯”了聲,看著賈薔輕聲道:“薔兒,眼下許多事,雖然明明道理在這邊,但卻要投鼠忌器,不得大動干戈,易令人心生郁氣。我原還擔心你年少氣盛,但得知了昨兒你在東路院的做法,為師很欣慰。你做的極好,但元平功臣里,一定有人不愿見你這般做下去,甚至還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也要提前想好應對的法子,不要被別人擾亂了路數。”
賈薔笑道:“先生放心,師妹昨兒才又教我一回,人的胸懷是靠委屈和挫折撐大的。我不會被人左右自己的思路的。至于對面的反手……大浪淘沙,淘盡黃沙始見金!這原是個去蕪存菁的過程,我不會為了此事而難過沮喪。”
林如海聞言露出一抹笑意,頷首道:“原該如此!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至于你師妹……你們小兒女在一起,除了花前月下外,更該相互扶持。她能這樣提醒你,是好事。”
賈薔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林如海笑道:“好了,去里面逛逛罷。一會兒我要去戶部一遭,走的時候,不必來這了。”
賈薔應下后,往清竹園去了。
……
“侯爺來了!”
中堂外抄手游廊上,正端著茶往里走的紫鵑看到賈薔后,含笑問候了句,也是對里面的通報聲。
賈薔點了點頭,道:“林妹妹和姨娘在里面?”
紫鵑笑道:“可不是,正商議那些綢緞事呢,侯爺快進去罷。”
賈薔笑著入內,卻見梅姨娘和黛玉都站起來了,他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怎敢勞姨娘和妹妹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