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笑道:“不過是說起來了,果真有這樣一人?”
薛姨媽遲疑了下,看了眼榮慶堂上諸多侍立的婆子媳婦丫鬟,賈母給鴛鴦使了個眼色,鴛鴦上前擺了擺手,眾多下人們便都下去了。
待屋里只剩賈母、李紈和鴛鴦三個不可能多嘴說出的人后,薛姨媽方嘆息一聲,道:“老太太不說,我都快要忘了。當年可不就有一個姓秦的,極得寵的皇妃,冊封為良妃者。哎喲喲,到底生的多美,我未曾見過,只知道那份榮寵,絕對是冠絕六宮的。每年我們薛家為其專門采買的綢緞和各式南貨,就不知要花多少銀子。后來……大概是景初十四年,突然就沒了,寶丫頭她老子還單門使人進京打聽了番緣故,不過等收到信后,就再不多說一言了。
原本,我也斷不能知道此事,還是蟠兒淘氣,將那封信不知從哪又扒拉出來,我怕他被老爺責罰打狠了,就趕緊收了起來,收起來前,多瞄了一眼。只看那一眼,差點沒把魂兒也嚇飛了……”
聽她說的這樣駭人,賈母、李紈和鴛鴦三人都緊張了起來,忙追問道:“可是發生了甚么了不得的事?”
薛姨媽壓低聲音道:“聽說,那極得寵的良妃,竟不守婦道,和人私通,說是要入宮中道觀為太上皇祈福,結果連孩子都生了下來。事敗后,良妃不愿說出那人姓名,投繯自盡了。為了這事,宮里血洗了三遍,死了不知多少人吶!”
李紈想不通,道:“怎會是和人私通所生?說不定是太上皇的骨肉呀。”
薛姨媽連連搖頭,小聲道:“那一年太上皇身子骨已經開始不好了,正聽了太醫的話在修養,若非如此,良妃為何去道觀祈福?那一年,太上皇根本沒碰過良妃!”
鴛鴦也不解,問道:“可內宮除了皇上,并沒有外男啊……”
薛姨媽聲音又小了些,道:“景初十四年,老義忠親王就壞了事,被廢了皇儲之位啊。”
三人聽了毛骨悚然,正這時,忽地外面傳來一道好大的丫頭報門聲音:
“侯爺來了!”
這冷不丁的,一伙人差點沒把魂兒唬飛!
賈母額頭白毛汗都出來了,對鴛鴦咬牙道:“外面是哪個在叫?回頭你好好拾掇拾掇,這么大聲,要瘋不成?”
其實不怪外面聲音太大,實是榮慶堂上鴉雀無聲,聲音太小,才顯得人家通報聲大。
不過這一會兒,鴛鴦的心也都快跳出來了,自不會多說甚么。
薛姨媽有些后悔說出這些事,匆忙叮囑了聲:“老太太,這事萬萬不可外傳,不然宮里怕是要找麻煩的。”
賈母忙應下道:“我知道。”
薛姨媽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老太太早先歇一歇才好。”
賈母心里有事,也沒多留,就讓薛姨媽離去。
賈薔進門,正見薛姨媽一臉勉強笑容離開,他心中納罕,問候了聲后,目送薛姨媽出門,方步入堂內,道:“這是做甚么呢?一屋子服侍的人都打發出去了,做賊似的……”
賈母氣個半死,啐道:“你才做賊似的!”又想起一事來,沉聲問道:“薔哥兒,你老實答我,今兒我怎么隱約聽說,太后原是在和皇上鬧別扭,多少人勸都沒勸伏,連軍機宰相上書,太后娘娘也不理,宗室王爺們出面,還不行,最后倒是巴巴的把你招進宮去,今兒早上太后就露面了。你是怎么勸的太后?”
賈薔聞言,眼睛微微瞇了瞇,道:“又是誰在老太太跟前亂嚼舌根子?那是太后娘娘,皇上的親娘,我還能怎么勸?無非是好生相勸唄!”
賈母又不是傻子,哪里肯信,道:“人家王爺、宰相都勸不伏,偏你能為高,你就能勸伏?”
賈薔搖頭道:“嘴長在別人身上,老太太你理會別個怎么說?”
賈母震怒道:“我是怕你得意忘形,妄自尊大到不知死活的地步!!那種宮闈秘事,躲都躲不及,你也敢摻和?你還算明白,知道人家是皇上的親娘。連夫妻間都沒隔夜仇,更何況人家娘倆兒?你果真糊涂了,做下甚么不敬的事,改明兒人家和好了,第一個就是拿你開刀!”
賈薔聞言,沉默稍許后,道:“老太太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怎敢果真對太后娘娘不敬?就是委婉的提醒她,若是她太過偏心小兒子,豈不是讓皇上和義平郡王間不睦?且,她總不能護著義平郡王一萬年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