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嘆息一聲道:“苛責了些,雖有過,不至于此。再怎樣,也該與皇貴妃和寶玉留些體面。走罷,去見老太太。”
一行無話,前往賈母院。
老遠看到賈薔攙扶著林如海過來,賈母拄著拐上前迎了幾步,亦是未語淚先流……
“老太太,使不得啊!天氣涼了,怎好迎出來?”
林如海加快步伐,上前兩步扶住賈母,微笑言道。
賈母目光在賈薔冷淡的臉上掃過,然后看著林如海落淚道:“如海啊,家門不幸!你大內兄他們做下了差事,如今薔哥兒回來了要清算,險些就要家破人亡吶。雖他們罪有應得,可能否看在我的面上,多容他們兩年,等我眼睛一閉,去見國公爺時,隨他們姓賈的怎么斗罷。”
林如海未開口,賈薔冷淡道:“賈赦帶人打上東府時,老太太怎沒拿這番話說他?那時不好勸他,點了頭,這會兒讓我寬容大度些,多容他們兩年?我最恨別人讓我大度些!留得這樣的族中長輩在身邊,我晚上睡覺都不敢閉眼!”
林如海拍了拍賈薔的肩膀,道:“薔兒,到里面說罷,老太太春秋已高,不好在外面捱著。”
賈薔點點頭,便不再多言。
賈母雖臉色難看,可見他如此聽林如海之言,心里多生出些希望來。
一行人入了榮慶堂落座后,賈母看了眼站在林如海身后的賈薔,道:“薔哥兒也坐罷。”
賈薔搖頭道:“不必。先生若在上座,我勉強有坐的道理。先生在客座,我身為弟子,焉能齊坐。”
林如海對賈母笑道:“那就讓他站著罷,今兒在宮里和恪懷郡王起沖突,兩人一起挨了回廷杖,我看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是寵得厲害,讓他站站,也好冷靜冷靜。”
賈薔聞言悻悻一笑,沒有多言,站直了。
賈母欲言又止,搖了搖頭。
她如今也想不明白,宮里到底是哪根筋不對,這樣寵待賈薔。
先前她以為,都是因為林如海的緣故,如今看來,或許也有賈薔自身的因果……
可惜,這樣一個能帶給賈家榮耀的人,都讓她那個孽子給招惹的離心離德,對西府這邊深惡痛絕。
萬幸,他待家里的女孩子們還好,而且,還頗聽林如海的話。
賈母在內宅里,對人心度量還是很準的,知道眼下該說甚么話,她從來梳理整齊的滿頭銀霜發今日居然有些繚亂,也顯得愈發年邁,讓人不落忍……
只聽她長嘆息一聲,道:“說起來,真怨不得薔哥兒甚么。都是一家人,落了難,不想著去營救探望,你大內兄那個昏了頭的,竟先想著去東府占住銀庫。他當時與我說,若不先拉回來些,晚會兒抄家的人來了,便都抄了去。若薔哥兒回來了,他再還回去。遇到那樣大的事,我一個婦道人家一時慌了神,沒了主意,就沒攔住。誰想他是打上門去的……”
林如海想了想,道:“老太太,你看這樣行不行,讓大內兄夫婦二人先去城外莊子歇息一年,等明年大內兄養好些身子骨,再去甘肅鎮坐鎮三年。到底有了春秋,不好急動。在莊子上等閑不要讓人打擾了去,多靜一靜想一想,許也就想明白過來了。”
賈母聞言大喜過望,到底是她的親生兒子,雖原已經準備舍了去甘肅送死,可若是能不死,豈不更好?
她忙道:“如何不行?他若不能早早明白過來,連我也認不得他了!”
說著,眼睛看向賈薔,見賈薔居然沒說甚么,愈發大喜。
林如海又緩緩道:“至于二太太,我聽說已經送去佛庵里禮佛了……不大好。說到底,是皇貴妃的生母,縱有些過錯,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即便二太太好禮佛,只在自己院里禮便是,送去庵堂內,皇貴妃的顏面不好看。”
這時賈薔似聽不下去了,道:“先生,皇貴妃會理解的。即便她果真不明白道理,弟子去和皇后娘娘稟明,皇后娘娘也一定會理解。”
林如海嘆息一聲勸道:“皇后娘娘雖寵你,可家里有一位皇貴妃,難道不是好事?何必鬧到兩敗俱傷?就算你不懼,果真皇貴妃有個閃失,也是賈家的損失。薔兒,不可意氣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