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與激烈言辭的松本慶子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外屋的人只聽見松本慶子不依不饒的追問,她清脆的日語盡管讓人聽不懂,卻幾乎是一口氣就說了許多。
不用手,她所說的那些話都是日日在想著的,打上次見面之后,已經想了千遍萬遍了。
她不明白康術德為什么反對她和寧衛民的交往,更為寧衛民的處境而痛心。
說著說著,說到寧衛民,只為替康術德尋人,來換他成全,在日本不惜花費上億円巨資替人運作獎項。
她更感同身受,忍不住為寧衛民的委屈而落下淚來。
“不管怎么樣,您就是再反對我們在一起,也不能這么對待阿民啊。您說要永遠不見他,阿民會多么難過啊。他可是把您當初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對這一點,我最清楚不過了。無論如何,也請您再不要這么傷他了。如果他真的是您的孩子,難道您也會狠心這么對待他阿民實在是太可憐了”
這一下子,康術德終于坐不住了。
除了他沒能想到寧衛民居然這么有心,不怕兩岸關系再度惡化,也要替他去尋宋先生的下落,同樣也因為眼里恰恰是女人最有利的武器。
尤其是像松本慶子這樣漂亮的女人,容貌越是出色,這種武器的威力就越大。
看著松本慶子淚流滿面沖著自己不停的鞠躬,他忍不住站起身來。
然后背著手焦躁地在屋內走來走去,沉吟了半晌說。
“姑娘,我不是對你有看法,我只是就是論事。坦白講,今天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能看出你對那小子是真心的。否則你不會替他抱屈。我承認,或許你們真的能夠兩情繾綣,琴瑟和諧,是對人世間的好夫妻。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這個惡人。”
“但畢竟中日有別,即便過去兩國交戰的事兒我可以忘記,哪怕中日曾經交惡的事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放任祖宗的東西有可能因為你們的婚事,有可能從衛民的手里流失海外。日本人搶走我們的東西已經太多了,我不想再見到和平年代再出現這樣的事情。”
“當然,古玩這東西對你可能比較陌生,你不太了解,或許只知道這些東西有些比較值錢。但我得說,價格無論多少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伴隨而生的是文化,華夏幾十代人的精神,幾千年的歷史都在這小小的物件里包含著,無論三代鼎彝、漢玉佩件、秦磚漢瓦、象牙雕刻,哪一件玩意兒都跟人牽連著。這些都是我們華夏人的魂魄所匯聚。只要是華夏人,就有責任保護這些東西,為我們的子孫后代留存。身為老師,衛民辨識古物的本事是我教給他的,那么一旦從他的手里流出文物,就是我的罪過。我會寢食難安,我會沒法見祖宗。”
“如果我沒看錯,你手腕上的玉鐲就是他送你的吧這東西質地細密,色澤溫潤,當產于xj和闐。漢人張騫通酉域后,和闐玉大量進入中原,集于長安、咸陽,為豪門權貴所喜愛、收藏,這樣的東西他送你了,那它就成了日本人的東西,再與華夏無緣。今天你們不是夫妻他能送你一樣,日后是夫妻又怎么樣你知不知道他手里有多少件珍貴的古物你們要成了夫妻,后果我簡直不敢想象。你不要怪我心狠,不要怪我食古不化,而是因為這件事是沒有辦法化解的問題”
康術德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松本慶子也傻了。
她一言不發,靜靜的摸著寧衛民在日本送她的鐲子,半晌也沒說出話來。
連做夢她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處境,就因為這些死物件,難為了大活人。
要是按理說呢,該說的都說了,該見的也見了,即便是再不情愿,再失落,也該到了告辭的時候。
就像老爺子說的似的,沒法化解,只能就此認賬。
然而松本慶子還偏偏不認賬,她猛一抬頭,絲毫也沒給自己留余地。
“老先生,您放心,如果您是擔心這些,那我們立法律文書還不行嗎您說的這些東西我一件不要,只要我和阿民婚前有了法律憑證,那就是他的私人財產。即使婚后出現任何問題,我都沒權利獲得,如此一來,當能如您所愿。如果您還不放心,那我歸化中華還不行我愿意放棄我的日本國籍”
康術德簡直不敢相信,松本慶子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更沒想過,居然還有這樣的可能性。
激動之下,連日語都忘了,“姑娘,你說真的這是心里話”
松本慶子點點頭,含著淚的眼睛不避不讓,全是堅定的期望之光。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