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這個位置是你給我的,你寧總要拿走,一句話的事兒。我肯定會無條件服從。”
不過,豪氣了沒幾句,就緊跟著又賣起慘來。
“可……可為什么啊?衛民,你這是嚇唬我呢吧?我也沒怎么著啊,天地良心,我可真不敢胡作非為啊。是誰眼紅扎我針了怎么著?還是你覺得我沒把壇宮給你看好?你可不能偏聽偏信!你……你笑什么,難道你還真忍心看哥們兒成為別人眼里的笑柄。說清楚了,我可不是怕丟了差事啊,我是怕丟人。你這莫名其妙把我擼了,我沒法跟老婆交代啊,你,你……”
“你什么你?我就是問問,沒說真要擼了你呀。”
寧衛民見他反應這么大,趕緊解釋了一下。
不過后面的話,其實也算是一種告誡,明顯是在給張士慧提前打預防針。
“當然,我也不會騙你,以后的事兒可說不準。老話講,德不配位,必有災殃。這話對老沙是這樣,對我們也是這樣。任何公司要發展,就需要新鮮血液,需要更有能力的人才,這就像人的新陳代謝一樣。沒有人是不可取代的,早晚有一天,我們也會變成阻礙公司和壇宮發展的存在。這個問題你想過沒有?我是想過的。所以我不怕你不愛聽,我得跟你說實話,真到了我們變成公司阻礙的一天,不但是你,就是我,為了公司好,為了壇宮好,也得退位讓賢。”
“什么?公司的阻礙?”
張士慧先愣了一下,隨即搖頭,“開什么玩笑,我或許有這天。你怎么會混到這個地步?你是皮爾卡頓的股東嘛。更何況你把壇宮在海外的局面都打開了,連副園長都來給你拜年,你怎么會……”
“你說的對,可你有沒有想過,正因為我是股東,為了獲得更多的分紅,為了公司發展的更好,我才更希望物盡其才,才盡其用。否則,我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嘛。”
看著張士慧再度愕然的臉,似乎真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去考慮這么實際的問題,有點嚇壞了。
寧衛民不由收回了一板正經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度寬慰他。
“現在就是隨便說說,你也別把這個問題想的太嚴重。更何況,即便是我們離開了,又能怎樣呢?對我們來說,失去的不過是一份工作而已。我跟你說,離開也有離開的好處,真有那一天,我們也未必就過得不如意,你信我不信……”
別說,這話倒是讓張士慧安了心。
不為別的,至關重要的一點是,寧衛民這句話里“我們”,透露出的是同進同退的意思。
到底是皮爾卡頓一份工作,壇宮經理的職務能給自己保障,還是寧衛民這個朋友,對自己的前程更加有益,張士慧心里當然拎得清。
只要寧衛民還愿意帶著他,那他擔心什么呢?
更何況和寧衛民認識了這么久了,哪怕寧衛民混到了如今這種地步,也沒做出“貴易友”的事兒來,別說對張士慧這樣一路同行的老朋友了。
就是重文門旅館的那些老同事也托他的福,都去了皮爾卡頓大廈混了份優差。
還有,寧衛民雖然已經不大回扇兒胡同了。
可這次回來依舊在年前請了老鄰居們在壇宮聚餐,還送了大家豐厚的年禮。
身為壇宮飯莊的主事人,張士慧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是再清楚不過的。
對于寧衛民的人品,他絕對信得過。
所以一想明白了這點,他登時心平氣和,再無憂心,“行啊。有你這話就行。反正我老張別的不信就信你,太復雜的事兒我也不愛去想。反正你說怎么著,咱就怎么著。是走是留,我都聽你的,沒意見。”
寧衛民也感到很是欣慰,用手拍了拍張士慧的肩膀,正要說幾句的時候。
也就在這時,羅廣亮也領著三個身穿大衣的人又回來了。
一進屋,那三日里的為首之人就直沖寧衛民而來,人還未到,就滿面帶笑伸出了手。
“寧先生,您新禧。我是代表局領導,來給你拜年的。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