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正因為缺少太多重要的關鍵信息,完全小覷了寧衛民的沙經理自然而然就把事兒給想岔了,產生嚴重的誤判也就在所難免了。
實際上,寧衛民非但沒有表示出任何的同情,反而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就直截了當回絕了他的要求。
“你說的這些事,我幫不了你的忙。”
這對于沙經理簡直就是當頭一棒。
“為什么?”
沙經理臉色發灰,簡直不能相信,“寧總,你別逗我了。你愿意放任鄒國棟小人得志,甘心讓他騎在你的脖子上?不可能。何況你這人向來講交情,夠朋友,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對不對?”
寧衛民再度搖搖頭,“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兒,你從一開始就搞錯了。公司內部需要改革,提高管理水平,完善財務制度,這不是鄒國棟一個人的想法,我也是這么想的。宋總更是這么想的。甚至鄒總原本也沒想那么快行動的,本來擔心準備不足,還想拖到年后的,是宋總認為宜快不宜晚,怕影響年后的工作計劃,鄒總才決定年前就執行。至于杜絕異性秘書的建議,也與鄒總無關,是我專門向宋總提出的。我認為只有這樣,才能防微杜漸,有效減少混亂男女關系給公司發展帶來的危害。也正因為這樣,鄒總主動選擇替我背鍋,建議我別去參加會議,他來替我承受大家不滿的壓力。所以你想想看,我怎么會反對我自己呢?”
寧衛民話一說,吃驚的已經不僅是沙經理一個人了,就連與此事無關的羅廣亮和張士慧也大感意外,都忍不住發出了輕輕的驚嘆。
當然,精神上最受打擊,直接遭遇重創的肯定還是沙經理,畢竟羅廣亮和張士慧事不關己,他是關心則亂。
“什么?是你?怎么會這樣?怎么會……是你……”
沙經理臉上一切的神采似乎都一下子消失了,他簡直像死了娘似的,面露悲愴地說。
“可……可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你為什么要對我們這些老伙計下手?我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不成?寧總,你完全沒有道理要這樣啊?現在公司發展的這么好,大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難道維持原樣,大家相安無事就不好嗎?何必做的這么絕,你們非要卸磨殺驢呢?”
這話可就有點出言不遜了。
雖然對沙經理的情感失衡,寧衛民可以理解,但是對這種事關原則問題的指責,他卻無法接受。
幾乎一瞬間,寧衛民板起臉來,語氣輕蔑地斥責道。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老沙,你好歹也做了這么多年皮爾卡頓公司的中層,怎么連基本的職業素養都沒了?你對公司雖然確有功勞,可公司難道就虧待你了?你的工作難道是白做的,公司沒給你報酬?倒是你,貪心不足,一直利用職務便利中飽私囊。怎么你還委屈上了?反倒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我告訴你,過去公司懶得搭理你,那是因為宋總大度,也是公司規模小,全力忙于發展,還顧不上為這點小事耗費精力,跟你置氣。現在公司的規模擴大了,甚至擁有了一棟大廈,難道還像過去那樣放任你蠅營狗茍不管嗎?那每個月公司得流失多少錢?我就不信,這個窟窿有多大,你自己心里沒有個數?你要是和鄒總換個位置,你能做到放任不管?”
這番話無論是道理還是情理那都是立得住的,寧衛民吐出一個個詞都是正義凜然,無法辯駁的。
沙經理登時被罵的面紅耳赤,無言以對。
過了半晌,他才低著頭咕咕噥噥地說,“那也不能這么下狠手啊。至于把事兒辦的這么絕嘛。直接這么狂風暴雨的,誰受得了?何況老話還說呢,清水池塘不養魚。哪家公司后勤部門沒點靈活性啊?又不是我一人這么干。真把魚都殺了,這水也就成了一潭死水了……”
都到這種地步了,他的話里居然還敢帶刺,甚至有點威脅的意思,簡直是不知死活。
寧衛民的臉色更是變得冷冰冰的,語氣輕蔑地說,“你還認為你冤枉,不服氣是嗎?要是這樣的話,那你就請便吧。我寧衛民沒你這樣的朋友。我們也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
沙經理不怕天,不怕地,不怕上帝,不怕地獄,不怕報應,不怕上司,甚至都不怕老婆。
但是此時此刻,他對寧衛民此時表示出的冷漠和疏離,卻怕到了骨子里。
他又不傻,自然知道寧衛民是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