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實際上,大堂經理剛一離開,她就忍不住從心里升起一種無奈與驚懼交織的酸楚,疲憊且乏力的軟倒在了客廳的沙發上,并且身體也止不住的為之顫抖起來。
不得不說,眼前這套豪華套房以及剛剛發生的一切,無不在她周圍形成了一種無所不在的壓力,并且讓她隱隱約約的,自以為已經想明白了什么。
安排飯店,豪車接送,到這兒吃飯……這分明是向自己扔了一塊骨頭,很有上流社會風度。
在日本她其實聽有些演員同行說過這樣的事情,有錢人都是怎么對待一些膚白貌美的藝人的。
只是她都是當故事聽的,從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坦白的說,要不是知道對方是寧衛民,她現在就會馬上終止這次會面,恨不得奪路而逃了,或者馬上撥打報警電話。
但現在,最讓她慚愧,讓她難以面對自己的,也恰恰正是這點。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知道怎樣做才是正確的,卻對是否應該遠離,猶豫了。
而且在焦慮和不安中,竟然還隱隱期待著,有些興奮,還有些緊張……
她怎么能這樣?這樣不知廉恥?這還是她嗎?
她該怎么辦?怎么辦才好?到底是走還是留?
姚培芳心里沒法獲得平靜,她已經完全顧不上餓了,她就坐在那里懵懵懂懂的浮想聯翩,聯想到自己羞愧,驟然臉紅,心里狂跳。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當她醒過神來做的第一件事,居然鬼使神差的跑到浴室放了洗澡水,無比焦慮的急著去除一身的旅途風塵,擔心不能以最鮮艷的面目示人。
矛盾啊,糾葛啊,她恨自己,恨自己沒用,恨自己沒法拒絕。
事實證明,寧衛民就是她的克星。
仿佛那個人無論想要什么,只要隨便勾勾手指頭,她就會老老實實的俯首聽命……
不過事實證明,姚培芳終究還是想多了。
寧衛民來的確實挺快,一個半小時之后就來了,也的確是他一個人來的。
但他根本就沒有上樓,而是待在樓下,親自給姚培芳打了一個電話。
在電話里把她請下樓去,約她在大堂酒廊見面。
就這一個舉動,基本上就能宣告,寧衛民這次來訪目的的正大光明,絕非姚培芳所想,帶有金屋藏嬌的曖昧。
以至于正在梳妝打扮的姚培芳掛了電話之后,因為這個誤會反而更感到惶恐不安和羞愧膽怯了。
她也說不清此時心里大概是個什么滋味,有輕松,有安心,但也有一種奇怪的失落和慍怒。
她沖著化妝鏡出了好一陣的神兒,手捂著滾燙的臉龐發了好一陣呆。
大概又耗費了一刻鐘,她才重新振作起精神,意識到應該收拾好自己,走下樓去赴約。
樓下的大堂人很多,好像突然間,一下子來了不少客人。
姚培芳走出電梯的時候,大廳里亂哄哄的,前臺處聚集著二十幾個白人,和十幾個日本人。
那些系著蝴蝶領結的工作人員在前臺明亮的燈光下忙著為這些人辦入住手續,大堂經理此時也不見蹤跡。
而就在姚培芳發愁不知該往哪個方向去,環視周遭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小姚,這里。”
姚培芳轉頭一看,身穿銀灰色西裝,系著同色領帶的寧衛民就站在十米外一組沙發前,非常紳士的向她招手。
他的身形與這套西裝十分搭配。
他展露出招牌式的溫和笑容,正親切的看著她。
然而這樣的招呼卻讓姚培芳一下子畏縮起來。
也不知道究竟是有感于寧衛民溫文爾雅又不失威嚴的氣勢,還是因為自己誤會了今天的事兒而暗中羞愧,又或者是感到辭職一事已經很難當面再說出口。
總之,姚培芳的直接反應,所呈現的就是兩個字——心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