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著千年人參,救活你娘了嗎?”
是啊,這千年人參在曲蓉手中就如一條雜亂的老樹根,絲毫施展不出它應有的效用。
“最后,請你回頭看看那兩具尸體,他們都曾是鮮活的生命,憑什么其中一個就要平白無故地為另外一個殉葬呢,到底是誰才死去的更加無辜?”柳佳瑩越說越氣,沒想到曲蓉真的回頭察看,她便趁此機會雙手握住劍柄,快速地將靈吁劍橫在了后者的脖頸之處。
“你還不能殺我,我,我娘,還有柳莊,都會死不瞑目的。”劍刃閃出的白芒讓曲蓉的眼中重新閃出了微弱的光。“我娘已經逝去地很無辜了,但你爺爺卻因為一件無辜的事而無辜地死去了,還是柳莊更加無辜一點。”也不知道她怎么想出來的計算方式,總算得出了結論,消解了心中對柳家的恨意。
而此時柳佳瑩的心情卻是矛盾到了極點,平日里,柳莊就教導她,“醫者,當以德報怨”、“不因貧苦而不施,不為仇隙而忘仁”、“對舉世之惡,先救其身,再導其心”。這些大仁大義的大道理早就鐫刻在了她的腦海里,以至于引發了昏天黑地的腦海嘯,讓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就算我不殺你,也要交你到官府,讓你受到應有的懲罰。”柳佳瑩嗅著整個屋子里充滿中藥和血腥味的氣息,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也許報官是最好的方法了吧,她如是想著。
曲蓉看出了對方眼神中的猶豫,立起霍財扇推開了架在脖子上的劍。但她既沒有逃跑的意思,也沒有朝柳佳瑩攻擊的趨勢,反而是出人意料地轉過身去,快步走到柳莊的身旁,跪倒在地。
柳佳瑩又驚異又氣憤:“你想做什么?”自己明明沒有表示退怯妥協之意,曲蓉怎么知道我不會動手?被人輕易洞穿真實想法的感覺可不好受,柳佳瑩本覺得對方只是一個心智幼稚的瘋女孩,現在看來,曲蓉所經歷的,只會比她更多。
一把招財小扇登時張開,橫懸在柳莊尸體的面門之上,柳家醫館的蓬蓽一瞬間被照地金碧輝煌,那柄折扇閃出的金光竟讓呆在一旁的柳佳瑩睜不開眼睛,醫館外面的行人透過門窗看到從這屋子中透出的盛景,也是情不自已,一陣唏噓。
再熾熱的正午艷陽都會有落幕的時候,金光由盛轉衰,床案桌牘之間又逐漸被晦暗所籠罩。曲蓉捂著尚未發育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以一種陰柔夾雜著堅毅的眼神盯著柳佳瑩:“現在,你可告不成我了,這尊金像,就當是我對你爺爺的祭奠吧。”說完,曲蓉擦擦嘴角的血跡,小小的身軀背起母親,推開醫館緊閉的大門,步履蹣跚地離開了。
柳佳瑩看著已經成為一尊金像的爺爺,安靜端詳地平躺在地上,一時間驚駭地說不出話來,任由曲蓉這個仇人重新踏上了復仇之路。
……
四年來,每逢新春佳節,柳佳瑩都會從藥王谷回到醫館,為柳莊的金像奉香點燭,并在先祖靈位前祈禱。這一次將眾人引到昌德客棧,也是出自于她的私心。
一聲清脆的開門聲打破了空曠房間中的沉寂,白衣少女頗有感觸地邁入了門檻,一只手抓了抓蛛網,另一只手遮了遮撲入口鼻的灰塵。“要是去年把這里打掃一下就好了。”這是她每年回家后的第一句話,但是每一次,直到她離開,也不會提起興致打掃一番。
柳佳瑩沒有關門,又朝屋子中踱了幾步。“曲蓉,為什么要跟著我們。你是來找麻煩的,還是來還債的?”她的言語之間夾雜著幾分顫抖,曲蓉為她帶來的童年陰影太重了,她能夠調整好心態,隱入藥王谷,已經實屬不易。
在月光的照映下,門旁的窗紙后出現了一個梳著云髻的女人身形。“我只是很好奇,一介醫女,怎么成了當朝統爵畢沁的親信?”
柳佳瑩冷笑一聲:“哼,你的聽力還真敏銳啊,我還以為你是專門為我爺爺來償命的呢。”她說著嫻熟地從柜臺中取出了稍后祈禱所用的香燭和紙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