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蕎畏畏縮縮地躲在門口,看著拉下黑幕的天空,害怕黑夜使得她身體都發抖了,顫顫巍巍的,可是目光還是鎖在了門口處。
她在等他回家。
時間過了很久,滿身大汗的夜柒才趕回家。
夜柒回家時,口袋里藏著一把小木梳子,還有村口商店買的新發圈。
他特意挑了粉紅色。
夏蕎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頭發她不會打理。
夜柒笑著哄夏蕎,說以后她的頭發,他負責。
年少不懂事的夏蕎被哄開心,一聲一聲地叫著哥哥最好了。
她伸手抱他,他背后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濕,黏稠稠的。
很久以后,夏蕎才知道,夜柒為了學各種編發,跑去街尾的鄉里理發店給陳二姐做了兩個月的免費學徒,最后刻薄欺負人的陳二姐給夜柒幾根粉紅色的發圈,將他打發了。
他白白給客人洗頭掏耳朵按摩了兩個月。
這里學學那里學學,夜柒還真學會了各種發型的編織,每天給夏蕎換一個模式,村里富人家的小坊都夸她是小村花。
那時,有點虛榮心的夏蕎暗暗開心了許久。
很久很久的以后,夏蕎才知道,夜柒很晚回家的那一天,他翹了下午的課,跑到了工地給人拉沙子搬磚頭了。
村里要搞文明鄉村的建設,開了幾套工程,需要各種零散工苦力。
夜柒年紀小,磨著當地的工頭。
那天的太陽很大,掛在正空中,大地都仿佛燒了起來,烈日之下,夜柒搬了三個小時的磚,最后黑心的工頭給了他八塊五的零錢。
干了苦活,夜柒很不麻利,力氣耗盡,跑去商店的路途上,嗑了一跤,腳上腫了一大塊。
他不在乎,手里拽著辛辛苦苦賺下來的八塊五,花了兩塊錢買梳子,一塊五買發圈,剩下來的錢藏在了鞋子里,存起來要給妹妹買小皇冠。
富人家的小坊帶著很漂亮的皇冠,小皇冠上有閃閃的水晶,閃亮亮的,帶上就像是個小公主,夏蕎羨慕了好久,嘴上叨念著喜歡,他要努力一點,慢慢存著錢,把最好的都給她。
她是他的負擔,是他的累贅,可是他卻拼盡所有的力氣護著她。
他說,別怕,哥永遠不會讓你受欺。
他說,妹子,哥一輩子陪著你。
他說,女孩子是用來寵的……
那一年,他才十二歲,本應是備受呵護的年華,手上卻已經長滿了繭子。
“怎么了?”夜柒熟練地給夏蕎編著好看的麻花辮子,敏感地感受到了她忽而其來的脆弱,“是受委屈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還是覺得簡單的麻花辮最配她。
她生的好看,不需要濃妝艷抹,簡簡單單的就漂亮得足以讓人移不開眼睛。
夏蕎回了神,有默契地將手中粉色的發圈遞給了夜柒,低著頭,不敢看他,小聲地說,“哥,我要是說想抱你,會不會很矯情?”
夜柒用發圈綁住了已經編好的麻花辮,將梳子還給了夏蕎。
夏蕎將季淮的外套揉成一團,小心翼翼地藏到了書包里,順便把梳子一同放進去。
“不矯情。”
夜柒的注意點不在外套上,大大方方地伸手,摟住了夏蕎的肩膀,將她擁入了懷中。
夏蕎的眼角還濕著,頭輕輕地靠著夜柒的肩頭,眼底的淚光閃閃。
“哥……”
“嗯?”
聽出了夏蕎嗓音里帶著哭腔,夜柒溫柔地拍著她的肩頭。
他們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