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看熱鬧。
等我到了那里,就要指著被綁在刑具上的你,跟牛頭說:喂,老兄,把爾等對這個討厭鬼使的各般刑具,給我通通來上幾遍,使的力道要比對這個討厭鬼使的還要狠一些,最好將我折磨的皮開肉綻,血肉模糊,越痛苦越好。”
“你這又是何苦?”舞馬不解道。
“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心安理得啊。”
青霞說道:
“要不然,你叫我如何能眼睜睜看著我的生死仇人在我面前活蹦亂跳的,我手里握著刀子,卻捅不下去?
要不然,我有何面目跟著布尼去那邊的天上,阿跌葛蘭在那里等著我呢,我該怎么面對他啊,我該說什么?難道要跟他說:對不起,我喜歡上了殺死你的仇人!
草原上的天堂我已經回不去了,索性跟你去漢人的地獄罷,用最厲害的折磨為我的背叛和軟弱贖罪。下輩子,我可再也不要見到你了。”
青霞所言,直穿肺腑,動情之極。以至于舞馬明明曉得她完全是在表演,也幾乎以為她多多少少對自己動了一點情,否則怎么會叫人不得不相信,不得不動情,不得不生出想憐憫她,愛撫她的情緒。
青霞訴說其間,舞馬曾幾次被她的傾訴打動,險些軟化了心腸。每到此時,他就強使自己回憶起那日在密室里,田德平死掉之后,他和青霞單獨相處的情景。
他的耳邊再次響起從青霞口中說出來的那些殘忍又冷血的話,便是什么【我從來沒求他救我】【他愿意救,便只管救他的】【愿意為我赴湯蹈火就赴湯蹈火罷】【我不會感激他,也不會對他另眼相看】,等等,諸如此類。
這些話語像是當頭潑下來的一盆冰水,澆的舞馬透心涼,渾身直打顫——這樣冷血、無情又奸猾狡詐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會對自己動情呢,簡直是天方夜譚嘛。
青霞這一番生動又深情的表演,所為的全不過是博得自己的同情罷了!他才會不會上這種低級的當。
想清楚了這一點,舞馬終是清醒過來,又可以用很平和的心態去觀察青霞了:
“你把詛咒解開,然后遠走高飛,我們這輩子就可以再也不見。”
“遲了,”
青霞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的腦袋,“太遲了,這輩子的事情全都放在這里啦。下輩子還好,可以喝你們漢人家的孟婆湯,到時候什么情呀仇呀恨呀煩惱呀,就通通全忘掉了。”
語氣忽地一轉,漸漸輕柔起來,“所以呢,這輩子剩下的時間不多啦,我絕不打算放過你。
舞馬,你可還記得骷髏院幻境結束的那天晚上么?”
“誰要記得那種無聊的事情。”
“那天晚上,月亮很好,夜空很美,星星很少,”
青霞也不管舞馬如何冷淡,瞇著眼睛笑起來:
“我們在晉陽城郊一片荒灘上吵了一架,再往前呢,在骷髏院里,到處都是能把人染成白骨的可怖骷髏。
你三番五次威脅我,逼我保護那領路兵士的性命,說什么要是他少了半根手指頭,就要取走我的性命。
你再想想你講得這番話,簡直氣死個人。他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命么?我問你:我也想活該怎么辦,你還記不記得你是怎樣回答的?
嘿!你說,你不在乎,說我死在那里最好。說出這種話的人,簡直就是王八蛋。我當時聽了,恨不得把你的腦袋一腳從脖子上踢下來,然后讓狗叼走,永遠回不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