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劍雪冷眼不語。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可以騰格里之名發誓,我說話算話,只要你做出選擇——到底誰生,到底誰死,我履行誓言,決不反悔。”
“你是漢人,突厥的神又管不到你。”宇文劍雪說:“除非,你先把我身上的冰融化掉。”
“孩子,你沒有選擇。也只能選擇。”
無論舞馬怎樣提醒宇文劍雪這只是對方戲弄獵物的把戲,宇文劍雪還是作出了選擇——讓舞馬離開草原追尋自由,而她將長眠于此。
她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義成公主問她為什么。
“為了朋友。”
“姑娘,不是朋友。”義成公主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說:“朋友不是女人的命。天底下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為朋友,尤其是所謂的男朋友賣命,但會為了愛情。”
宇文劍雪對舞馬說你可別信她的。舞馬說,這個我明白,我們是真朋友。宇文劍雪說你明白就好。太好了。
義成公主一直搖頭,搖啊搖,一陣癡笑,直道“傻子。”連說了兩遍。
說完,忽然停下笑聲,捂著臉龐大聲哭泣起來,弄的宇文劍雪和舞馬頗有些不知所措。
哭罷了,義成公主抬起腦袋,看著舞馬,“年輕人,現在我來解答你的疑惑——為什么,我只是個宗室女,卻對大隋忠心耿耿。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下圣君。”
“因為,”她的聲音低沉下來,望著宇文劍雪,“我就是她。”
聽她說話的兩個人一陣茫然。
“姑娘,你的名字叫宇文劍雪吧,”義成公主自顧解釋起來,“換種角度來說,我就是離家遠去、和親草原的宇文劍雪。圣君對我而言,就是端坐于廟堂之上的舞郎君,二位可明白了。”
這句話里的意思很繞彎,舞馬品了一番,“你的意思是,你和楊廣也是真朋友嘍。”
宇文劍雪漲紅了臉,吐了一口唾沫,“呸,那暴君似豺狼,憑什么和舞郎君比?舞郎君拼死救過我的性命,那暴君對你又如何。何必往自家臉上貼金。”
這大概是宇文劍雪此生說過的最刻薄的話。
義成公主道:“在旁人眼中,舞郎君又未嘗不是如此?否則,他身上這些凝如油膏般的血煞氣是從何而來的?我不必親眼瞧,也曉得那煞氣之后流淌的是千百萬人的血。你眼中這位哪里都好,是頂天立地大英雄的舞郎君,其實才是暴君,是劊子手罷。”
宇文劍雪無視舞馬略帶尷尬的神情,以更加不屑的冷漠回應義成公主。
義成公主則自顧講起了自己故事。
無非是一個年幼無知的少女,不慎闖入皇宮禁地,險些被千古明君塔的防御法術碎為齏粉,而楊廣恰好出現,冒著性命危險將少女救了出來。從此以后楊廣的影子就種進了少女的心里,緩慢而又堅實地從心房土壤吸收水份,發芽,成長,長出枝干,長成大樹,直至開花結果。
她講了很多自己和楊廣的故事。但說來說去,都是她在皇城的角落里張望,氣勢恢宏的宮殿,巧奪天工的廊雕,棱角分明的馬車,高大如山的背影,紫薇宮欄桿下的不期而遇,以及那個普天之下最威嚴、最至高無上的男人不經意間向她投來的飽含柔情的微笑和目光。
義成公主對隋煬帝的褒揚真誠而夸張。
八個月之后,宇文劍雪將遠赴江都刺殺楊廣,于兵荒馬亂的街巷與舞馬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