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你光看著干啥,你跟我干一杯……”
舞馬好不容易將劉文靜乖哄著同意回家了。
剛出了房門,劉文靜就被凜冽冷風毫無征兆的突襲瞬間擊垮,“哇”的一聲,蹲在實驗室外面的墻角吐了起來。
等劉文靜擦干嘴角的污穢,仿佛是回光返照般的,在一瞬間清醒過來,雙手扶著膝蓋,扭過頭直勾勾看著舞馬:
“別去東都,千萬別去。”
說完這句話,嘔的一聲又吐起來。
吐完之后,劉文靜全失了清醒,舞馬喚人抬了轎子一路將他送回去才算完事。
半夜,舞馬回到實驗室,方要翻開實驗記錄看了半天,想著走的時候可得把實驗數據都給帶走。
這時,一陣疾風掀開了門簾。
緊跟著,一道舞馬格外熟悉的內勁兒竄了進來,熄滅燭火。
屋內光線瞬時黯淡,但有月光入窗,還能看得清楚。
一個人影閃身溜進實驗室來。
舞馬定睛一瞧,來人正是李紅玉。
這讓舞馬想起了在鄠縣荒郊野外的大營里,兩個人初次見面之后的第一個夜晚。
那時大約也是這樣的光線和氛圍,李紅玉連夜熱情奔襲舞馬,讓他都有些猝不及防了。
與那天晚上有所不同的是,此刻的李紅玉眼神沒有那么炙熱。
……
這是舞馬因為宇文劍雪的事情南下江都而和李紅玉分別再見以來,對方第一次來到屬于舞馬的屋子。
而在此之前,李紅玉經歷了一生之中最煎熬最無助的三天三夜。
這三天三夜遠遠比數月之前,從晉陽傳來她的阿耶即將起兵的消息,而她的夫君卻裝模作樣假惺惺告訴她,他想帶她去晉陽但路途遙遠危險重重他也自身難保,并暗示她懂事地留在河東的時候……對,比那些昏暗的日子還要煎熬數倍。
那個時候的柴紹和李紅玉都明白,等到李淵正式起兵的消息在河東大街小巷流傳開來之后,留給李紅玉的只有兩條路——要么作為反賊家屬淪為官妓,要么干脆利落的自殺以流清白在人間。
柴紹為她選擇了第二條路,李淵大概以為她會走第二條路。
但李紅玉偏偏在滿目蒼涼和絕望無助中殺出了第三條路。那個時候,她無人可靠,但至少可以相信自己。
此時此刻的李紅玉并非沒有嘗試和探索第三條路,她甚至試著打通一百條路,卻發現沒有一條可以走的通。
她這輩子很少抱怨任何人,但在這三天三夜里卻頻繁地想起父親的絕情與自私,前夫的懦弱和虛偽,想起弟弟的逼迫,哥哥的冷漠。
她想起了自己滿心歡喜把父親迎進關中,父親卻刻意忽視了自家女婿此前不負責任、虛情假意的所作所為,強要她和他重歸于好的冷言冷語。那時的她雖然因為某種原因不能掌控自己,但心里寒涼極了。
她曾經所親近的他們那些扭曲的表情,與那個原本與自己毫無瓜葛后來卻又緊密關聯、對自己不遺余力出手相助的陌生人的鮮活真實相比,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讓她恍惚之間分不清親疏遠近了。
她在心底默默埋下了一顆驚世駭俗的可怕種子,然后在漆黑無比的深夜找到舞馬,告訴舞馬:
“走罷,我現在的確無力護你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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