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情況還想和自己討價還價,穆輕眉倒有些佩服起楚朝歌的膽量:“皇后派來的暗探,嫂嫂卻把她安排進小廚房,想來也是不想受皇后掣肘,既然如此,我們幫你除了這個侍女,嫂嫂覺得怎樣?”
“代價是什么?”
“代價么——本宮自會派人頂替你這個侍女,只是你得照著我與兄長的意思行事,如何?”
穆輕眉聽到了楚朝歌的冷笑與諷刺:“說到底我不還是個棋子嗎?你需要一個傀儡,為你們辦事,幫你們蒙騙皇后,可是如此?但若被發現,我的母族還是得送命。”
“嫂嫂聰慧,只是不知您答不答應?”
可惜楚朝歌只是冷冷看著她,明明眼睛里已經有了淚意,語氣卻仍舊強硬,問:“若我不答應,鐵了心要為皇后做事,你當如何?”
她在竭盡全力保全自己最后一份體面,守著在當權者面前稀碎得可憐的尊嚴。然而這番話對于穆輕眉來說,沒有半點威懾作用。
走到楚朝歌面前,穆輕眉親昵地執起她的手,像是在分享閨閣秘聞:“嫂嫂知道嗎?我有一個好友,劍術頗是了得,一劍便可封喉。”
大概是因為穆輕眉說話的語氣太過溫和,說出來的內容又實在可怖,楚朝歌像是在看閻羅般盯著她,被她冰冷的手攥著,竟不敢動彈。
穆輕眉笑得溫柔,提議:“嫂嫂定然十分好奇,不如……咱們親眼看看?”她仍舊專注地看著楚朝歌那雙蘊了淚的眼睛,笑意未散,朱唇輕啟,一雙素手輕柔地撫過楚朝歌的臉頰,平靜道:“小十六,殺。”
黑衣女子忽然出現,楚朝歌張著嘴,喉嚨卻撕扯沙啞,發不出半點聲音。理智明明告訴她不要去看,可噴濺的血液卻彌散在她的視野中。
十六拔劍,干凈利索砍斷侍女的喉嚨,對著穆輕眉道:“姐姐。”
血噴涌而出,蔓延滿屋,楚朝歌感受到那獨有的黏膩逐漸浸濕自己的鞋子。腥稠的血液仿佛有了爪牙,順著她的腿向上攀爬,下一刻便要攥住她的心臟似的。
她終于奔潰,瘋了一樣從穆輕眉的手中掙扎出來,踉蹌幾步卻絆倒了椅子,猛地跌落在地。
所收獲的,不過是沾了滿手的血與心中決堤的絕望。
在這樣的屠戮中,身邊那個女子卻只是“嘖”了一聲,遺憾道:“瞧瞧,衣裳都臟了。”
“衣裳?衣裳!”,楚朝歌絕望地冷笑,懨懨看著自己的衣衫上,血色緩緩氤氳,仿若綻開紅色花朵。她的呼吸停滯了片刻,才猛地抬頭,一雙眼睛已經通紅,狠厲道:“穆輕眉,你就是個瘋子!”
對方卻不生氣,只是笑起來,那閑庭信步似的腳步印著血跡,一步步蜿蜒到梳妝鏡前,像是潔白無暇的雪地上,綻開了一朵朵紅梅:“我是瘋子?!若我不殺她,明日你那封信交到皇后手里,死的便是我!說到底,你我只不過換了個法子殺人!
“我是喪心病狂,可地上躺著的那個與我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再不看楚朝歌,只道:“小十六,辛苦你了。太子爺一會兒的宴席良媛還得到場,你留下來,照顧好她。”
若云給穆輕眉披上大氅,提醒她:“殿下該回咱們那兒換身衣裳了。”
門開了,風雪涌進來,刺骨的寒意直往人骨髓里鉆,開疆擴土般橫沖直撞。穆輕眉看著這漫天的大雪,仿若世間的色彩熱鬧都湮沒在這呼嘯的冷風中,徒余張牙舞爪的叫囂與挑釁。
她忍不住長嘆一口氣:“京城的漫漫寒冬,要來了。”
下棋的人手執棋子,以為自己掌握了棋局,可在這摧枯拉朽的獵獵寒風里,誰又能真的隨心所欲?
自古天下,寒門美人,權貴庶女,哪個不是被人掐著根的浮萍,是死是活,也不過在人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