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輕眉將錦囊中的交子一一過目,便又交給站在一旁的畫柯,與他比劃道:“安排人去咱們的那家首飾店,用這些交子隨便買點東西,記著要在人多的時候。”
畫柯點點頭,正要離開,卻又被穆輕眉一把拉住,只見她嘴唇開開合合,不用猜都知道說了些什么:“畫柯啊,給姐姐笑一個!”
畫柯抽抽嘴角,擺出看不懂的樣子,歪著頭裝傻。
卻見穆輕眉抬起了雙手,眼見是要堅持不懈地比劃,畫柯一震,逃也似的跑了。
偃旗息鼓地回來,穆輕眉正撞進了承蘭那雙幽怨的黑眼睛。
她抽抽嘴角,果不其然聽見承蘭宛若小媳婦受了委屈般控訴自己:“殿下,說好了二月二你要陪我一天的。你不在我身邊一刻,便都是食言。”
這人似乎永遠知道如何讓語言發揮最大的作用,也知道在穆輕眉這樣的人面前,怎樣才能調動起她的情緒。
明明是眾人面前規行矩步,安辭定色的皇家女,卻總能被承蘭簡單幾句招惹得眉飛色舞。
穆輕眉嗔他一眼,那些些微的欣喜期待被藏在深處,只擺出一副壓根不吃這一套的模樣,坐在了梳妝鏡旁。
倒是坐在窗邊看話本的若云抬起頭,評價了一句:“嗯,這句話可以用在《合德》里,瞧瞧,多委屈,多傷情。”,穆輕眉翻了個白眼,威脅承蘭:“你再說這種話,我把你趕出公主府去!”
又是把自己趕出去?承蘭被穆輕眉已經毫無威懾作用的威脅逗樂,努力憋著笑,放下了手中的書,看著穆輕眉打開那三層的朱漆戧金妝奩,里面銅鏡、木梳、粉盒、胭脂罐、香盒、竹篦、竹剔子,一個不少,又見她取出宮粉,額黃,黛筆,又將幾個發釵拿在手里仔細比較,忍不住感慨:
“果然女子出街古往今來都是項浩大工程。我瞧你平日外出總穿男裝,還以為你是不喜歡女子繁復的配飾,如今看來,還真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誰也躲不過。”
“為什么不喜歡?”,穆輕眉取了個簡單的梅花花鈿,用呵膠仔仔細細沾在額頭中央,隨口與承蘭道:“我穿男裝是為了方便騎馬。我又不是男子,做什么處處像男子?”
承蘭一愣,便解釋:“我從未把你當作男子。只是因你雖非男兒列,但行事作風、才智膽識,皆可與之并論,才有此說法。”
“我啊……”,穆輕眉貼好了花鈿,回身向承蘭解釋:“我從不曾想過要身處男兒列。我是女子,便堂堂正正做個女子,羨慕他們有何意趣?我平日所作所為,更不是為了證明我便與他們一般無二,只是隨我本心,由我本能罷了,與男女何干?再說了,要我做男子,我還未必愿意呢。”
她說完便懶得廢話,看坐在一旁的若云看到**處只顧著抱書流淚,又想她平日里收集整理各地信件,已是夠累,便自己專心致志描起眉,銅鏡模模糊糊,她又生疏,只能一點點摸索著畫。
“我來吧。”,承蘭轉著輪椅到了穆輕眉身旁,接過她手中的黛筆,穆輕眉滿臉狐疑:“你行嗎?”
承蘭執黛筆的姿勢出奇得順手熟練,聽見穆輕眉的話,描眉的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分痛意與憎恨,而后卻又歸于平靜,語氣隨和地答:“過去好歹畫過美人圖。”
穆輕眉抬頭瞧他,對自己的模樣自然很是在意,生怕承蘭畫不好,又強調:“美人圖是用毛筆,與用黛筆差別還是很大的。”
承蘭語焉不詳地“嗯”了一聲,只說:“畫眉我還是會的。”
“難道你給別家小姐畫過?”,穆輕眉抬頭質問他,語氣里有不自知的嬌嗔。
“沒有,你是獨一個。”,承蘭像是在哄孩童入睡一樣,語氣柔和,動作也輕柔,輕輕撥開穆輕眉額邊兩縷鬢發,瞧著發絲固執別扭地又自己落回來,挑眉笑笑,低聲道:“別動。”。
知道穆輕眉不喜歡男子隨意觸碰,承蘭注意著抬起雙手,只讓黛筆與眉骨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