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推門而入,與穆輕眉耳語幾句,便聽穆輕眉與承蘭道:“我先出去一趟。”
承蘭點頭應了,倒是從這互動中猜出近來的局勢走向:只怕是圣旨雖未下,“被誣陷”的妾室卻已經被放了出來。
公主府正堂,飛云雙眼通紅,見到穆輕眉,竟沒有大仇得報的欣喜,只是滿臉的盲目無措。穆輕眉嘆了口氣,想她到底還是才剛十八的姑娘,先前一段時間,已是辛苦,便上去安慰:“苦了你了,往事已矣,該走出來了。”
飛云盲目的搖搖頭,面上戚然:“公主,程栩說,說不是他……那是誰啊?誰啊?!”
“去刑部調卷宗!”,穆輕眉皺著眉,拉飛云坐下,又好言好語哄她:“你這些時日忍辱負重,幫了我兄妹大忙,我不會讓你母親死得不明不白,你先安頓下,行嗎?”
飛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勁兒地點頭,還說著:“在牢獄里,程栩說……程栩說,他審完我母親便放了她,并不曾玷污她……可,可是,您也查了,送母親回來的人確實是程家小廝啊!”
“公主,真要去?”,若云不反駁她,只再次確認,給予穆輕眉反復思量的時間。
理智回來,穆輕眉扶額嘆息,無奈道:“我們兄妹倆,是沒這個權力調刑部的案子的,稍有不慎,打草驚蛇,滿盤皆負,罷了。多派些人好生打聽。”
身旁少女渾身冷著,眼神卻是死寂的,握著穆輕眉的手,道:“公主,奴還沒和您說過母親究竟是怎么死的吧?”
穆輕眉一愣,答:“被折磨至死……”
“青樓女子,哪個不是受折磨的?”,飛云咬住唇,將抽泣堵在嘴間,道:“若是尋常的慘況,我們這些人,便當作命,咬牙認了;可母親……”
“折磨”二字的含義,到這時候才進入穆輕眉的認知,冷意如刀似箭,描摹出身為皇家女,最不曾見識過的……骯臟不堪:
對于有孩子的青樓女子,自己的自由早已經不值一提;活在泥污里,如何讓孩子逃離才是正事。
飛云的母親,便是如此,身處骯臟之中,心中卻總留著一方凈土。
可錢,是對于她最大的難題,眼見著女兒來了月信,贖身的錢卻還是沒攢夠,她終是忍不住,偷了財物。對于這些身無長技的人,就連偷竊的手段也算不得高明,轉瞬便被發現,她被一路拉著頭發送到京兆尹處,尊嚴掃地,顏面盡失。
彼時還是京兆尹的義順伯果然是仁義慈悲,知曉其間難處,竟幫忙還了錢,差自己的小廝送女人回去。
——但是整整一月,飛云沒能等到自己的母親。
再回來時,那本是明艷動人的女子,早不成人樣。
穆輕眉是偶然瞧見賣身葬母的飛云的,彼時只覺得這姑娘有骨氣,身處青樓,卻要堂堂正正地葬母,聽到“不成人樣”,其實也沒怎么細想,只猜想是人瘦得皮包骨頭。
而如今,在飛云的哭訴中,她才終于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