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主嬌縱任性、肆意妄為慣了,侍衛想攔不敢攔,要勸勸不住,愁眉苦臉看著她進去,只能趕緊去上報給圣上。
聽見身后的腳步聲,穆青云依舊一動不動,規規矩矩挺直腰板跪著。連帶昨天一晚上,還有今天的一上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挨過來的。
他府里沒人照應、帝后感情向來不和、這次又算是犯了大錯,根本沒人照應。
若不是穆輕眉來,只怕闔宮上下只能裝聾作啞。穆輕眉來到曄王身邊,坐到蒲團上,輕聲道:“餓了吧?”。
似乎沒想到穆輕眉會來,穆青云看她一眼,眼睛里都是血絲,迷蒙而遲鈍,道:“長姐這時候來不怕惹惱圣上?”
“圣上知道了不會怪罪的,我這時候來,也算是給圣上個臺階下,”,穆輕眉打開食盒,里面是盅清粥、幾樣素菜、幾個點心,她把勺子遞給穆青云:“先喝點粥暖暖胃。”
可憐穆青云全身都凍僵了,哪里還有力氣,手都抬不起來。穆輕眉給他喂了粥,想起小時候,穆青云嬌氣體弱,夜里發燒,也是這么被穆輕眉母親照顧的。
嘴干得已經裂了,穆青云抿了幾口粥,漠然的眼神里難得流露出零星幾點忐忑:“長姐?”
“嗯?”,穆輕眉正低頭吹粥,只聽穆青云問她:“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我就是個瘋子、一個變態,這自我厭棄的話穆青云當然說不出口,他只是說:“你們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與那些世家的關系了?”
從少時便離開生母,穆青云就像一個多余的存在,硬生生插進了先后圣上的生活中。
縱使他們待他再好,小小孩童心里卻總覺得與他們隔著層什么東西。他感恩、也記著那情誼,所以從不曾想過要和自己的兄長搶皇位。
可他的生母到底是新后,背后是錯綜復雜的世家大族,他做不到割舍、學不會逃離,竟也在這盤根錯節的利益往來中一步步深陷進去。
圣上稱帝前,他跟隨他們飄零,總覺得自己是礙了一家人幸福的罪魁禍首;圣上稱帝后,他的生母終于能和自己夜思暮想的孩子重聚,他卻已經無力承受來自生母的期許。
再后來,新后為他擇了妻,聽說那女子是侯府嫡女、禮教規矩學得都是頂好的。他談不上歡喜與否,只是順從地接受安排。對那女子,也是彬彬有禮,相敬如賓。
可漸漸地,他發現她愿意挑燈將他磨損的衣角縫補好,瞧見她給自己篦頭時眼神里流露的是真切的情誼,他們握著彼此的手,會情不自禁地瞧著對方笑……他知道他終于找到了落腳之地,有了個自己的家。
后來,他被逼著棄了自己的妻。
他從來無力抵抗生母的威壓、扛不住禮教孝道的框架,他軟弱得如同別人手中的牽線木偶,一舉一動都得按他人的心思,滑稽得張牙舞爪。
“皇后娘娘的母族畢竟是堂堂王家,你與世家關系匪淺,瞞不過人。”,穆輕眉又給他喂了勺粥,神色、語氣都平淡得如同無事發生。
“你們不好奇我為什么派出殺手?”
穆輕眉將勺子放回碗里,認認真真直視穆青云的眼睛:“好奇。你是皇室子弟,不僅派出殺手,還顯然遇上個囂張狂徒,不僅殺了你的人,還用盡張揚手段,給你添足了麻煩,我如何能不好奇?
“可是好奇有什么用,你難道會告訴我那人是誰?所以我如今聽說了這事,也干脆不問你。你吃好喝好,別傷了身子,我就滿足了。”
她又給穆青云遞了幾塊點心,才剛吃幾口,太監就來傳話了:“二殿下,您能回去了,圣上說了,您得禁足一個月。還有公主殿下,圣上叫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