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府與朝臣論辯的日子就這樣成了穆輕眉生活的主旋律。
但是只有穆輕眉自己知道,她的心境經歷了怎樣的變化。
她過去是在深宮中鎖著的女子,學的都是陽春白雪,就連壓香的香勺都有各式各樣的講究,唯獨不曾明白的,是這世上人心各異,穆輕眉認為無可厚非的,在別人眼里卻可能成為荒謬絕倫;
而近十年來宮里的大儒教她的,是高高在上的圣人之理,復雜難懂的詩詞典籍,唯獨不曾告訴她的,是這些文人敬她,只因為她的公主的身份;
在她被鎖著的生活中,出現在她生命里的男子,也只有絞盡腦汁好好教養她,寵溺她的的兄長與父親;即使是承蘭,也不曾對她輕視。
而如今,她小心翼翼融入這小小的書房論政,融入這不到十個男子組成的群體,才恍然發現,當她作為一位公主端坐其中時,能得到的只有他們周全的禮儀與刻意的回避。
當她費盡心思去了解每一個男子時,才明白,原來自己過去收到的尊敬,順從,來源于她皇家女的身份,而絕非她身為女子的存在。
即使是后來得到了認可,那贊許的話語也只是:“公主不亞于男子。”
在這樣的經歷中,穆輕眉漸漸意識到,她過去放肆地在承蘭面前說自己“不屑男子”,究竟有多不可思議。
而承蘭笑著沉默,仔細思索,又誠懇與她道:“公主這樣很好。”的反應,有多珍貴。
她的生活與承蘭失去了關聯,好像斷線的風箏,馳騁在了自己的藍天,可她知道,她得遇承蘭,得遇這樣一個通透豁達,愿意理解接受她有違世俗思維的人,終歸是一件或許往后再不會遇到的幸事。
她心里明白,此時的自己,對承蘭的感謝反而超過了怨憤。
可惜承蘭不會知道這一切。
廬江仍舊是風平浪靜,陸閔得隱忍等待,也得不來半點證據。
而承蘭,卻儼然成為了廬江總督的座上賓,平平淡淡笑著,都能讓人不敢隨意言語。
越來越多的女子被當作籠絡的工具,源源不斷送進承蘭的院落,花一樣,裝點得他的生活熱鬧非凡。
他像是被拖進了俗世,配合著世人最直白淺薄的**。
外人眼里,他終于活成了尋常男子的模樣,流連女色,醉心利欲,俗之又俗,卻又無可指摘:怎么指摘呢?承蘭頂著這幅高高在上的軀殼,內里卻早碎了。
大概只有他的身邊人知道,那些女子被一次次送出府去;一盞昏黃的燈籠,也能讓蘭公子長久地沉默。
問他:“怎么總愛晚上提著盞燈籠在院里站著?”
他也只是混不在意地答:“有點累。”
這樣的按部就班,這樣的云淡風輕,結果,蘭公子叫來了卞正,突如其來吩咐他:“我明日要見一面陸閔得,你安排好。”
太荒唐了!卞正看在眼里,終究是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