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算壞,真正快速敗壞,還是二十天前趙構南下揚州之后發生的。趙構前腳南下,身后跟著橫行北方的巨寇,最后才是金軍的鐵蹄。這是一個多米諾骨牌效應,但卻又比較詭異。因為趙構并非是被擠壓南下的,他是主動先所有人一步逃跑,比追他的敵人還早一步。可趙構南逃,又給南方帶來了壓力,將崩潰之勢迅速推到南方。
鎮江之亂,事實上就是趙構的軍隊引發的。他留在揚州之后,不久手下帥營統制辛道宗就帶兵過江了。名義是去杭州一帶平亂,平的就是陳通之亂。這件事本來已經平了,可是問題沒那么簡單。
陳通最大的麻煩是他殺了文官,而最大的失誤是膽子還不夠大,沒敢把文官都殺干凈,知州葉夢得一直扣著沒殺,趙叔近勸降他們之后,葉夢得就給放了。之后趙叔近上書朝廷,請求赦免陳通等人的罪行,結果朝中文官們堅決不允。而葉夢得直接跑到了揚州,一邊向朝廷請求,一邊以地方官的名義,請求趙構派兵平亂。
辛道宗就這樣被派到了江南,如果沒有葉夢得,李慢侯會懷疑這是趙構安排好的退路,他現在已經打算逃往杭州了。但有葉夢得在揚州這里活動,整個官場都一邊倒的認定陳通那些人可惡,一定要鎮壓。李慢侯周旋了一些時候,但李綱很快就同意讓趙構派兵南下,李慢侯無法阻止。
辛道宗過江,徹底將北方的混亂傳染到了江南。他從揚州過江到了鎮江,鎮江是江南物資北運的基地之一,因此不缺錢財,知府趙子崧給了辛道宗大筆錢糧,可是辛道宗吃空餉吃習慣了,一個錢都沒給士兵發。在士兵們怨言四起的情況下,一直到秀州(嘉興),才給士兵沒人發了五百錢。這些被欠了幾個月軍餉的士兵憤怒了,當即就有六百人潰散,局面一片混亂,辛道宗干脆奔還鎮江。
辛道宗的部隊中,除了少量心腹是西軍之外,還有許多收編的河北義兵。其中一個叫高勝的,曾在太行山做過大盜,諢名高托天。辛道宗一跑,潰兵擁戴這個高托天做他們的首領,然后發病攻打秀州,秀州知州是趙叔近,他一邊守城,一邊安撫這些潰兵,每人給了四縑羅綺,這些人就跑向北方了。
高勝帶著這些人去了平江,守城的奉直大夫趙研將高勝騙進城,然后剁碎了,城下的士兵嚇到了,他們推舉高勝的徒弟趙萬帶領他們。之后離開平江,北上攻下了常州,又跑去無錫。李綱就是無錫豪族,李綱家籌集了一些錢財給這些潰兵,于是他們就又走了。
這些人大都是河北義兵,他們的目的是想回家,或者只是求活,不管是高勝還是趙萬,都沒想著當皇帝這種遠大理想。他們一路往北,裹挾了一些活不下去的流民,最后占領了鎮江。
所以南方的混亂,從一開始就是趙構帶去的,算是河北潰敗的延續。
趙萬這些潰兵被鎮壓了,更強悍的張遇卻占領了鎮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面對這些困局,李慢侯真的沒有辦法,他手里沒有權力,無法干涉。他手里有兵,現在卻不敢亂動,日日加緊訓練,已經不練野戰了,天天演練守城,江南也好,淮南也罷,只要金軍不來,守住重要城池,大局就不會壞,他手里有限的力量,需要用到最重要的地方。
西軍敗壞的軍紀,已經讓李慢侯對這些西軍失去興趣,此時即便王淵這些人允許他挖墻腳,他都不敢挖了。萬一這些人在他守城的時候,給他拖后腿,他哭都沒地方哭去。手里目前已經有了五千眾志成城的官兵,只要經歷過實戰,經驗遲早都會有的。
最危險的還是兩淮,去年李成就曾寇掠過這里,被劉光世擊退。現在再次混亂,金兵攻打東平府,守將孔彥舟不敢抵擋,一路南下,裹挾了數萬大軍,在亳州一帶打家劫舍。這讓皇帝從淮西南下也變得不安全,丁進依然沒有被剿滅,劉正彥帶著三千騎兵一直追擊,丁進跟他反復兜圈子,在壽春一帶徘徊。黃州、江州、池州這些沿江州縣,都有張遇活動。揚州以北還有一個劉忠,頭戴氈帽,騎兵眾多,到處打家劫舍。
唯一還算平靜的,就剩下揚州和真正,已經淮東的通州、泰州等地。因為趙構十萬大軍坐鎮揚州,還是有些用處的,劉光世等人打流寇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