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以地稅為主的一套簡單稅制就制定出來了,稅率不算高,但很靈活。
他先派人找牙子們問價,掌握了全城各條街區的租金高低,租金高的地方,肯定就更值錢,就能承擔更多的稅。總稅額往下一攤,簡單的算數問題。
除了地稅之外,其他稅種并不多,但都是很容易控制,極其簡單的稅種。比如牙稅,臨安是京城,天下資材聚集之地,在這里做錢的生意,是最賺錢的。這種賺錢的生意,權貴沒道理不做,所以公主在做,張郡王在做,許多達官貴人都在做。
向這些人征稅不容易,但這些人錢最多。同樣是先跟他們談,談好后在收。
為什么權貴愿意交稅?
原因很簡單,走個過場,收他們多少稅,還會退他們多少稅,可要是他們都不交,憑什么讓別人交。
從揚州知州做成了臨安稅監,官變小了,但權力卻很大。因為晏湲是帶著皇命的,沒人愿意直接跟皇權對抗,尤其是當有選擇的時候,晏湲給他們的選擇就是,先收他們的稅,然后皇帝會賞賜下來,收多少賞多少,目的是為了收老百姓的稅。
這種事情對嗎?肯定不對。李慢侯就不會這么做,甚至還跟晏湲談過這么做的壞處。權貴不交稅,不管用什么方式,最終都會有人利用這種漏洞,將自己的產業納在權貴名下。
但晏湲還是要做,一方面官員免稅的領域廣泛,征稅越復雜,他們的優勢越大。比如販賣私茶的,多是管茶政的官員,販私鹽的多是管鹽政的官員,還有數量龐大的官員,利用朝廷給予他們蓋房材料免稅的權力,大量跑到川陜山中采購竹木,販運到臨安來賣。將稅制統一到簡單易行的不動產領域中,反而大大彌補了普通商人跟官員的競爭劣勢。
另一方面,晏湲只管征稅,征收上來的稅該怎么用他不管,就讓趙構去賞賜權貴,趙構舍得,那是他拉攏權貴,趙構不舍得,跟晏湲沒有關系。用這種辦法,讓皇帝看到,也讓皇帝成為跟官員直接正利的對象,將自己從中摘出來,至少不是頂在得罪權貴的第一線,對于他這種變法者來說是明哲保身的做法。
一下子將許多雜稅裁掉,肯定會出問題,將稅額都加在土地持有者身上,短時間內,他們肯定怨聲載道,而這些人大多非富即貴,能在寸土寸金的杭州城里擁有產業,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這些人影響力巨大,發出的聲音也很大。這一點,晏湲是跟趙構談過的,趙構支持他。因為晏湲的道理很明顯,通過征稅,讓最值錢的土地發揮最有價值的作用,而不是被權貴用來閑置。一旦改稅,臨安的商業格局會發生改變,最好的地段會慢慢變成經營古玩珍寶的街區。最四通八達的地方,會變成糧倉、鹽場用地。最熱鬧的地方,會有酒樓茶肆。而讀書的地方,會搬到偏僻安靜的場所。
但晏湲的手段還不夠硬,因為他雖然向張郡王家的酒樓征稅,但他不敢向張郡王府征稅,他向公主門下的牙人征稅,卻不敢向公主府的地產征稅。更不用說道觀、寺廟和學校這種機構了。
而李慢侯在揚州的時候,可是管大明寺、鐵佛寺的和尚們征稅的。為此不惜威脅滅佛,那前朝后周的柴榮滅佛嚇唬他們,告訴他們,他們的產業太廣,又不征稅。現在沒有軍費,要么交稅,要么讓他滅佛法僧三寶,給他們一場法難。
至今揚州的宗教地產都在交稅,李慢侯雖然興學,可各級學校也在交稅,不同的是,這些學校又會通過不同的方式返利。錢可以給,但權不能放。否則就該有人托庇在學堂下,將自家的田產變成學田,分給學堂部分租稅,逃避稅收。
晏湲改制后,趙構每月都能收到一筆錢了,因為商稅是按月收的。趙構突然發現,他每月要將將近一半的錢反賜給各級權貴,不由肉疼。原來權貴們偷逃了這么多的利稅,難怪國家窮呢。
但他沒辦法,宋代商業發達的源頭,就是宋太祖、宋太祖就保護商業。官員經商風氣濃厚,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許多書生讀書,有了功名,做官之前,都是先置產業,用產業供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