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湲是拿他當了給朝廷的投名狀。因為這幾年,晏湲雖然在江北經濟上,跟東藩集團深入對接,江北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穩定金融體系,流通金銀錢票,已經取代了過去的糧票、鹽票,大量積壓的糧食和食鹽流入市場,糧價和鹽價都下降了一些。
可是晏湲是要拿好處的,每年索要的水火錢水漲船高,從最初的一百萬貫已經漲到了三百萬貫。不答應他,他就要自己印發紙鈔,通過印刷糧票、鹽票的經驗,他具備構建紙幣體系的能力。
一旦失去江北地區,燕王紙鈔的信用就會大受影響,關鍵是一個統一的貨幣體系就會崩潰,這個風險李慢侯冒不起,因此才一次次讓步,印鈔的利潤都快被晏湲榨干凈了。
晏湲理財的手段是不錯的,不但大量引進東藩經驗,關鍵是他曾經跟李慢侯學到了一套管理哲學,他自己也在摸索。江北朝廷控制的地區,大多數都比較富庶,比如揚州到開封這條運河線,商業十分繁盛。晏湲給每個州的知州都下放了大量權力,讓他們可以自行摸索,尋找最適合當地的管理辦法。各城的商稅都可以不同,但大多還是以地稅為主,以為這確實容易征收,方法簡單,一座城有多大,這是跑不了的,稅率多少,稅額就是可以計算的。以前土地財政上,權貴隱匿良田,地主詭寄土地這些辦法都不好使。
所以晏湲管理下的江北財賦十分寬裕,歲入高達三千萬貫,其中一千萬貫都拿出來治河,一千萬貫作為運作經費,還有一千萬貫上交給了朝廷。要不是晏湲有濃厚的輕徭薄賦思想,事實上運河沿線的商業城市,可以讓他榨取出更多的稅收。比如揚州,如今最高不過三百萬貫,可人口高達一百五十萬人。人均納稅兩貫錢,李慢侯在齊州每年征稅一百萬貫,可齊州才三十萬人,人均比揚州還高五成,但齊州的商業發展也好,手工業發達程度也好,地理趣味油水也好,都是趕不上揚州的。
由于每年能打出大筆稅金上供朝廷,還能穩定平衡東藩集團,南制江藩集團,西接西藩集團,所以晏湲入相的呼聲變高。江北官僚集團,已經以他為首。唯一制約的是,他一走,換一個人能否平衡好朝廷跟江北藩鎮的關系。
尤其是跟西藩集團的關系,最難處理。雖然燕王李慢侯代表的東藩實力最強,可要說跋扈,吳階為首的西藩集團最跋扈。西軍本來就不講理,吳階兄弟后來收復了整個陜西后,大有一口獨吞關隴,閉關自守的態勢。
當時險些跟朝廷兵戎相向。那是在李慢侯南下不久,朝廷從陜西撤回了大量官軍之后。吳階兄弟在穩住西夏之后,向華州一帶發動了總攻。劉豫集團在沒有了西夏人支持之后,手下不是叛逃,就是潰散。華州到潼關,全都落入了吳階手中。
這時候大量朝臣紛紛反對吳階獨霸關隴,張浚雖然罷官,但他的門生故吏很多,張浚鼓動他們反對。
不止是張浚,很多人都能認識到關隴的重要性。尤其是以長安為中心的關中平原,自古就是帝王基業。這塊平原西有大散關,東有函谷關,南有武關,北有蕭關。四方關隘,再加上北邊黃河,南邊秦嶺兩道天險,地理版塊十分優越,誰得“八百里秦川”誰得天下,古往今來十個朝代有九個都是這樣。
于是大批官員紛紛引經據典,論證“自古帝者必居上游”的道理;唐代杜佑說“夫臨治萬國,尤惜大勢,秦川是天下之上腴,關中為海內之雄地”。一時間,朝堂上,進兵關中的呼聲壓倒一片。
可當時李慢侯退兵不久,岳家軍、韓家軍已經崩潰,無力北上。江藩集團的藩兵,也都全部退回,擔心天下大變,守江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