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這反應依然是慢了,一只手掌無聲無息地拍在了她的后腦勺上,發出一聲打鼓一般的悶響。嘉蘭蘭的整個人一震,一僵,然后就如同一只抽空了的布口袋一樣癱軟在地,身周剛剛升騰起來的水霧還沒來得及形成法術,便只能如真正的水霧一樣逐漸散逸消失開了。
出手的是那個陰郁青年。只要沒有戴上那怪異的面具,這個不言不語的青年似乎就總是委身于陰影中一樣,讓人不覺間就忽略了他的存在,他就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聽著馬嘉裕和嘉蘭蘭的對話,慢慢地挪到嘉蘭蘭沒注意到的身后突然擊出了這一掌。
就算沒有了那詭異的短刺,這青年的攻擊依然如石縫里的毒蛇一樣陰毒而致命。驟然飄忽而至又如山洪爆發的暗勁讓靈法境的鬼仙修為也來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地上嘉蘭蘭的一雙眼睛完全凸出了眼眶的束縛,只剩下幾絲筋絡懸掛著垂吊在臉頰上,鮮血和著一些豆花狀的白色物體呼呼呼地從她鼻端和耳孔中流出,因為她顱腔中的所有東西都早已經被震得稀爛。
不過眨眼之間,這位嘉蘭家主,先天鬼仙就成為了一具慘狀駭人毫無生機的尸體。馬嘉裕面無表情地看了地上的嘉蘭蘭一眼,確定她已經徹底死得不能再死,才轉向墨無名,那干瘦的臉上笑容又燦爛了起來:“如您所見,您委托的已經完成了。一千五百晶。”
陰郁青年自然不是自作主張莫名其妙地出手偷襲。在墨無名提醒這女人記仇,且從她身上明顯感覺出了之前那消解不開的恨意之時,馬嘉裕就決定要她死在這里了。恰好這里還沒有其他目擊者,而且認真說起來這不過是被追殺被放逐的前代家主復仇之舉,他們只是收錢代勞而已,這種事在森羅殿身上并不新鮮。
另一邊的水晶罩中,墨無名面無表情地看著地上嘉蘭蘭的尸體。他猶然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女人的時候她還是個十來歲的青蔥少女,身姿窈窕纖細,笑靨如花,一頭烏黑的長發在風中飛揚飄舞,渾身上下都是那種初春嫩芽的生機活力芬芳之意,讓當時墨無名有發自內心的沖動想湊上去狠狠地在那發間狠狠地嗅上一口。而那少女見到他時那有幾分羞澀,有幾分戒備和不屑,又有幾分傲然和竊喜的笑容,他現在都記得異常地清晰。
那記憶中的笑容和眼前這張丑陋可怖的死人面目相重合,墨無名忽然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疲累。但這似乎是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的結局,從他和她同為嘉蘭家分屬兩房的同輩天才開始,從家主之位只能有一個開始。其實他當上家主之后本已經退了一步,卻沒想到她卻趁機抱著尼爾家的腿朝前逼了更大的一步。
也許她也和這些絕足道的人一樣,以為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便能理順一切的關系,解決一切的問題。只可惜世間的事情哪里會有這樣的簡單,即便是同樣為了利益,在不同的人眼中利益的概念也是完全不同的。她覺得她能給絕足道的人更多更大的利益,但是在絕足道的人眼中,一個曾經結過深仇的狠辣又記仇的家主,又怎么能比一個混亂而分崩離析的小家族本身能帶來更多的利益?
微微的恍惚之后他閉眼長嘆一口氣,再度睜開的時候看向馬嘉裕說:“其實她說的有個地方沒錯,那就是我只是空口白牙地在說,你們憑什么就那么相信呢?”
“……可能有些事情你不知道……”馬佳宇臉上的神情迅速地變得猙獰。“絕足道的賬,只要記下了可是一定要還的。就算不在你身上,也可以在你的親朋族人身上慢慢地還,而且我們絕足道的利息向來不低。”
“別說我早已經沒有了什么親朋族人,即便是還有,死人又如何去向他們要賬呢?”墨無名臉上浮現出微笑。嗆一聲響,他身周的那層由法寶塑成的水晶罩碎裂,隨后那些碎裂的水晶在半空中又重新融化結合出十數只飛快旋轉的刀輪,那些刀輪不過巴掌大小,輕薄如紙,但發出的呼嘯聲在這空間中回蕩,幾乎要將人的耳膜給直接撕裂。
“且,你等著吧……”馬嘉裕一張干瘦的臉上筋肉五官幾乎要扭成麻花。感覺著充沛的金土元氣鼓蕩,聽著刺耳的破空尖嘯,他就知道對面的法術絕不好對付。不過他也用不著和這人在這里糾纏,事情到了如此的地步,也就只有動用底牌逃出去再說,回去之后這次的虧空必然會在嘉蘭家上連本帶利的找回來。
“走,去上面找……”馬嘉裕撇頭示意陰郁青年先撤為上,但他陡然鼓大了眼睛朝后飛退同時嘶吼:“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