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紅玉真的把秦鹿的衣裳洗了。
洗的很干凈,柔膩膩的皂角都搓了兩遍。
林紅玉向來中用,能言善辯,也大方勇敢,不想和其她的小丫鬟一樣,‘大了胡亂配個小子’,才想著攀附賈寶玉,真個攀附不來,換個遠門的主子也可以了。
她沒想過秦鹿,但是秦鹿對她大方,她也想對秦鹿好些,把衣服洗的帶著皂香,一件件排列整齊的掛在繩索上。
而隨著衣裳在繩索上晃晃悠悠,風干,曬干,小丫鬟們那邊就更熱鬧了。
“聽說了嗎?鹿爺他啊,不識數。”
“別看鹿爺立了大功,早些天救了寶二爺,上個月又把秦大奶奶從那么深的湖水里扯了出來,但是不識數一條,可不得吃天大的虧當?”
“賠了一百七十六兩的銀子硬說只賠九十七兩,真金白銀的都不會算,將來有小丫鬟配給他,那個小丫鬟還不得哭死去?”
“哈哈,我可不要!”
“我也不要,會喝西北風的。”
“嘻……”
鶯鶯燕燕,交頭接耳。
小丫鬟們一邊干活,一邊議論,想起秦鹿一縷垂髫搭在眉角的俏模樣,小臉紛紛一紅,笑得更熱鬧了。
她們有出去辦事的,也有辦事返回自家院落的,
所以一傳十,十傳百,榮公府的幾個主子大院都熱鬧很多。
王熙鳳的屋子不像閨房,擱置厚重書桌,上面清一色筆墨賬本,屋中柱子上掛著一個匣子,底下又墜著一個秤砣般的亂幌,正是一架西洋掛鐘。
忽聽‘噹’的一聲,掛鐘響了,王熙鳳驚醒過來,痛呼聲‘一百七十六兩’,就聽見外面淅淅索索。
沒聽清,嗓音略帶沙啞但仍顯分貝很高的問道:“平兒,哪些小狐媚子的皮又癢了?”
“回稟奶奶,是小丫鬟們在議論二爺屋外的秦鹿。”平兒連忙回道。
王熙鳳的臉色登的不太好看,她知道秦鹿,沒怎么在乎。
但是知道有人咬耳朵纏舌根的,不管議論的是誰,王熙鳳都想打人。
只因賈府是個龍潭虎穴之地,里面的人,哪一個不是一顆體面心,兩只富貴眼的勢利小人?特別是底層的小丫鬟們,最是嘈亂,錯一點兒她們就笑話打趣,偏一點兒她們就指桑說槐的抱怨。‘坐山觀虎斗’,‘借劍殺人’,‘引風吹火’,‘站干岸兒’,‘推倒油瓶不扶’,都是全掛子的武藝。
王熙鳳打過很多這樣的小丫鬟,甚至發賣出去過幾個,硬是擺不平這股子不正之風,當下拿了家法,準備再拾掇幾個。
可是平兒把事情說完,她整個人都愣了。
“只賠了九十七兩銀?”王熙鳳帶著希冀也不敢相信的喃喃道。
賠了一百七十六兩,和賠了九十七兩,她當然希望少賠點了。
可是不對啊!
先是找零給天殺的騙子七十九兩,又賠給劉老板一百兩,可不是一百七十九兩?
手里剩下二十一兩的碎銀減去十八兩的本錢,賺回三兩。
所以她賠掉的,不正是一百七十九減三,是一百七十六兩的白花花的銀子?
王熙鳳的心又疼了,使勁兒罵秦鹿哪壺不開提哪壺。
又不甘心,只希望真的少賠一點,她就有可能不心疼了。她是個做事果斷到熱情奔放的人,讓平兒推門開路,也不召秦鹿,直接去找秦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