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疼賈寶玉,哀哀的叫道:“值什么、值什么?您將來可是府里最大的主子,舞刀弄槍的忒是累人,不如找幾個奴才仔細練罷!鹿哥兒怎么樣?我覺得他行!里外是這貨教唆著您才想了習武!”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焦大正窩在馬糞邊上,悶悶的灌著燒心的烈酒。
他渾身臟亂。也就賈寶玉練習騎馬時才伺候著,讓自己干凈了安靜牽馬,平時都是邋遢習慣的模樣。偶爾看賈寶玉練武,眼底才有些欣慰的神色出來。
此時聽到李嬤嬤叫喚,眼睛一亮,竟是仿佛猛虎看見獵物要擴張眼瞳,周身爆起了微弱風響。
“二爺!院子里有事呢!”忽聽外面有人在喊。
賈寶玉終于停下,連著李嬤嬤、馬棚的仆役、叫好的奴才、陪練的小丫鬟們一起看過去。發現晴雯來了,掐著兩尺長蔥花似的指甲,滿臉快活的喚著賈寶玉。
“何事?”賈寶玉不喜歡被人吵了耍劍,不太開心。
晴雯笑道:“是鹿哥兒那邊的事情來了。”
“鹿哥兒?哦……今天……咦?他還真的給我分紅?我都說不要,賞給他了,他還這般木頭?不要不要!你回了他。就說我不缺銀子,他缺銀子。全都給他!”
賈寶玉還是不想回去。
“這怎么行?”
李嬤嬤一下子急了。晴雯也神色不對。
李嬤嬤連忙上前,拐著彎兒勸賈寶玉:“天色不早,您還是回去吧。您可仔細,老爺今兒在家呢,提防問您的書!”
賈寶玉聽了這話,心中便不大自在,慢慢的垂下劍鋒,也低了頭。
他害怕賈政。怕自家爹像老鼠見了貓似的。無它,任誰被自家老爹狗一樣的打,叫春夜貓子似的罵,親情之上也要加了八百分畏懼的。
賈寶玉只好帶人離開,渾不知一群人身后的焦大慢慢抬頭,盯著晴雯的背影若有所思。
“看晴雯小丫頭的表情,鹿哥兒怕是給了寶哥兒不少錢?”
焦大慢慢笑了。
…
…
賈寶玉走后,南院馬房就熱鬧起來。
沒有主子在旁邊看,馬棚的小管事就要拿大,揪著四五個馬房小廝要去喝酒。談笑間葷語糙話層出不窮。硬是污人耳朵。
小廝里有個長得俊的,被小管事揪住小臉,直說喝醉就不回來了,一起**。
焦大張嘴就罵:“狗一樣的東西,也要學寧國府的主子?”
小管事瞪眼:“你說誰!”
焦大醉眼惺忪,嘎嘎怪笑道:“說你又怎的!沒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事!你也不想想,你焦大太爺翹翹腳,就比你頭還高呢!二十年頭里你焦大太爺眼里有誰?別說你們這一起子雜種王八羔子,就算賈珍賈蓉,焦大太爺也要喊一聲烏龜王八!”
他小時跟著寧國公賈演四處征戰,從死人堆里把奄奄一息的賈演背出來。沒有飯吃,他餓著肚子去偷東西給賈演吃;沒有水喝,他自己喝馬尿,把得來的半碗水給賈演喝。
九死一生幫賈演掙下偌大家業。
而如今想起賈珍那個扒灰的公公,賈蓉那個懦弱的禍害,只感覺寧國府已經完了。扯嗓子要罵。
罵完又道:“今看來也只有榮國府的寶玉這孫子好些。寧國府沒救了,咱賈府還有的救。”
聲音頗為唏噓。
別人卻看不順眼。
馬房小管事冷笑道:“好好好!你最厲害!是府里的老人!是跟老太爺出過兵的高人對吧!”
說著又罵::“我道是有多高呢?秦大奶奶好端端的家里不住,跑咱們府上耍了這許多日,硬帶來你這么一個老不死的狗東西!
我還就放話了!主子可以白吃白喝,你個老東西又怎的可以!
明天我回來,這滿地的馬糞若留了一絲半點,我喂你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