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忽的冰涼到極點,國家間的仇怨在二人之間盡為顯露,突厥的使臣不敢作聲,在場的周朝官兵卻無不咬牙切齒。這么多年來他們受盡了突厥的欺辱,大周的皇帝花費無數金銀北賂木桿可汗,不守信義的北虜卻依舊連連入境搶掠,突厥的鐵騎經過每一座城池,幾乎都變成了人煙不再的死城。
“晉公,弱肉強食,您應該懂得這個道理。”阿史那璐說道,講出這番話的她竟換成了漢語,吐字清晰入耳。她絲毫不理會周圍如注的目光,自若如常的道:“大周的朝廷不也是這樣么,掌控權勢的人大過天子,甚至能夠左右天子的禍福存亡。”
暴戾在宇文護的眼底一閃即逝,他的眉峰一挑,目光銳利似刀尖。他看向阿史那璐,緩緩的道:“大使,按您的說法,在現在這片土地上,究竟誰是弱,誰是強?”
刀槍并舉,寒芒冷如嚴冬。
阿史那璐側目看了看四周氣勢逼人的官軍,莞爾一笑道:“我相信晉公絕不會行如此卑劣之舉。”
“實不相瞞,我能走到今天,依靠的全是那些手段。”宇文護用突厥語道,他抬右手伸出兩根手指,看著面前鎮靜自若的女人,冰冷的笑了笑,“大使,您有兩個選擇,返回突厥復命,或者住進大周的天牢。”
“帶著周朝皇帝的聘禮復命么?”阿史那璐微笑道。
“大周不會娶木桿的女兒,也不需借突厥之兵。”宇文護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周人與齊人的恩怨,由我們自己來解決。”
“原來大周朝廷是這般反復無常。”阿史那璐輕輕的搖頭,“我曾以為周人皆為忠義之士,今天看來,竟是一群豺狐之輩。”
“你說什么?”宇文護身側的宇文明陡然向前跨步,他猛地把刀擔在阿史那璐的脖頸,怒發沖冠道:“北虜小兒,你敢再說一遍么?”
眾官兵刀槍齊指中央的阿史那璐,日光下甲士陣列森立,威嚴不可踐踏。宇文護靜靜的站立原地,他看著發生的一切,根本不加制止。
阿史那璐看了宇文明一眼,平靜的道:“周人無信,似為豺狐。”
“你以為我不敢殺突厥人么?”宇文明的話語發顫,握刀的手卻遲遲未有加力。
“你當然不敢。”阿史那璐微微一笑。
“混……”宇文明的話未出口,空氣中忽然響起一個嘶啞的人聲,那人道:“周人,我忍你很久了。”
阿史那璐的笑凝固在臉上,她驟然伸手抓向阿史那木的手腕,五指卻抓空。熟悉的影子在眼側一閃而過,耳畔邊傳來“當啷啷”兵刃落地的聲響,痛苦的嘶叫聲中,阿史那木發出了野性的狂笑。
日光蒼白而耀眼,把園中的枯枝和人影紛雜的投在地上。這一刻的風中竟連風聲都聽不見,只能隱約聽到因緊張加速的心跳。
官兵包圍的正中,阿史那木單手把這個九尺的壯漢高高舉起,他掐著宇文明的脖子,拎一只雛雞般把宇文明舉在半空。如夜叉一樣兇悍的宇文明在阿史那木的手中竟毫無反抗之力,他雙手死死抓住阿史那木的手臂,雙腳不住蹬著,原本黑漆漆的臉憋得通紅,他拼命的喘氣,發出斷斷續續的嘶吼聲。
掙扎中,堅硬的身形穩然不動。
眾人驚愕,無論是周人還是突厥人全都下意識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中劇烈的跳動,瞳孔放大,眼底全是這不可思議的一幕。站在宇文明身后的宇文護卻無聲的拍了拍手,他輕嘆道:“原來這是真的。”
回過神來的周朝官兵急忙收緊包圍圈,他們壓制內心的畏懼,端持長槍或砍刀,高呼道:“放開宇文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