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滿和疑惑涌上楊堅的心頭,他躬下身子,用力拍了拍親兵的肩頭,低斥一句:“行軍之士,睡如常人么?”
死尸歪倒在地,粘稠的血從七竅流出,親兵雙目睜大看著眼前的霧氣,眼珠卻早已僵滯在眼眶中。
“啊?”楊堅大驚失色,他不由自主向后倒退數步,慌張地看向周圍的士兵。
一排排身影整齊站立,垂著頭,在霧中一動不動。山林中出奇的幽靜,甚至連軍隊的呼吸都聽不見,兩千士兵組成的軍陣,在此刻竟死寂如墓地。
恐懼撞上楊堅的心頭,他口中不住高喚眾人,顫抖著跑到一個又一個士兵面前。他用手輕推或拍打,這些人卻全都綿軟的倒在泥濘中,流出的血染紅了山道。
他帶來的士兵全死了,這里只剩他一個活人。
死亡的氣息籠罩山間。楊堅用手緊扣太陽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眾軍士死得毫無征兆,在他醒來的時候,這片山林已經變成了死人嶺。
大腦飛速的旋轉,卻得不出一個答案。雙腿發軟,楊堅撲通一聲坐在泥地上,他緊按著佩刀的刀柄,滿面煞白。
剛才那嬰兒的啼哭愈發入耳,蕩在幽幽的山中,幾乎能把人的魂魄都嚇散。楊堅一手扶著地,直直地看向前方的薄霧,他的瞳孔因驚恐而放大,冷汗如泄洪般從毛孔中涌出。
他不懼怕死人,也不懼怕無人的深山。但令他驚懼地是,正對他的前方不遠處,兩盞明晃晃的綠燈正在黑暗中悠悠晃動。
燈大如斗,綠油油的光直射向楊堅的方向。這光如同深淵中伸出的利爪,一旦與之接觸,便被它扼住咽喉。
汗水和泥漿黏滿楊堅的臉,他死死地攥住刀柄,屏息盯向霧氣中的兩盞明燈。雞皮疙瘩一個一個從身上冒出,他忽然產生了一中錯覺,那兩盞綠燈,也在盯著他。
燈怎么會盯著人看?
綠色的燈光愈來愈近,伴隨著泥地被踏的微弱的聲響。楊堅仔細看往那個方向,朦朧中一個輪廓漸漸清晰,看清的一瞬間他如雷貫頂,原來,那才不是什么燈火,而是一頭兇獸的眼睛!
血腥的風直撲面門,咆哮聲震耳欲聾,這頭兇獸撕破霧氣,撒開四腳向楊堅狂奔而來。
這是一頭體龐若象的巨大生物,形似黑熊,毛間卻遍布鱗片。它張開長滿獠牙的大口,似乎要直接咬斷獵物的脖頸。
此時的楊堅已來不及恐懼,他下意識閉目側首,雙手握住刀柄將這口刀狠狠的向前扎出。耳畔邊傳來刀鋒刺入**的悶響,緊接著響起一聲痛苦的嚎叫,熾熱而濃腥的血液濺灑楊堅全身。楊堅驟然松手向一旁翻滾,卻被揮來的利爪一爪拍翻。
巨大的力量如鐵錘轟擊胸口,一瞬間肋骨都要斷裂,沖擊力帶著楊堅飛了出去,狠狠的摔在死人堆上,一時間再也爬不起來。
巨熊卻停止了進攻,這柄精鋼鍛造的腰刀直直地從它張開的大口扎進喉嚨,它再不顧及自己的獵物,痛苦的在地上打滾。它瘋狂地搖晃腦袋,用前掌抓撓口唇,鋒利的爪尖撕破了血肉,卻依然無法拔出這柄深深嵌在喉中的利刃。
楊堅從身下的尸體上摸索著抻出一口佩刀,雙手支撐著地面,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形。剛才那一刀讓黑熊的撲擊走形,它沒能把全身的力量傾瀉在獵物身上,僅僅是用爪尖蹭到了楊堅。但此刻的楊堅滿面都是血污,鮮血順著嘴角淌下,他胸前的甲葉全部被撕去,護心鏡上留著深刻的抓痕。這一爪,幾乎剖開了他的胸膛。
楊堅的身軀繃緊如弓,渾身不住顫抖,冰冷的空氣入喉再吐出,變得熾熱。他死死地盯著面前掙扎的黑熊,站在原地,刀尖直直的指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