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忽然間一陣響板聲響。
門簾被人輕輕從內分開,兩名侍女分站門的左右。從屋中慢步走出一個人,他穿著斑斕如雀屏的彩衣,懷抱一把白玉琵琶。
李暮的目光牢牢鎖在這個人身上,他化著淡妝,長發垂下,腦后的金簪在霧氣中閃閃發亮。只見他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隨意一抹,那琵琶仿佛活了過來,它清了清嗓子,宛如晨鳥初鳴。
“安賜。”李暮懷抱雙手,仰頭看著閣樓上的人。
安賜的目光在李暮的方向停了停,又輕輕地移開。他的眼波流淌,溢出的都是笑意,他撥動琴弦弄成的曲調,仿佛高山流水。
“甚么鬼把戲!”阿史那木抬頭看了看樓上的安賜,高聲叫道:“下來,你敢下來么!”
安賜卻穩穩地跪坐撫琴,根本不看阿史那木一眼。
“害怕,不敢下來是不是?”阿史那木縱聲狂笑,“好!我上去會會你!”
說著,阿史那木縱身一躍,竟直接跳上了小樓的二層,他揚起拳頭,大吼一聲,“安賜,你接著!”
重拳帶著風聲閃電般將至,阿史那木雖失去了一條手臂,卻絲毫不影響他無可比擬的兇悍。他的雙眼放著野性的寒芒,仿佛看見獵物的猛獸。多年之前,他曾用兩手的拳頭,粉碎了沉古幾乎全身的骨骼。
安賜懷抱琵琶輕輕向后倒,阿史那木的重拳走空。琴聲未斷,安賜微睜著雙眼看向前方,似乎身邊完全沒有這樣一個試圖要他命的人。
這有些出乎阿史那木的意料,他本想一拳放倒面前這個紙片般脆弱的男人,略微一愣后,他接著重拳如雨落,卻都被安賜漫不經心地躲過。
琵琶聲時急時緩,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怒氣撞上阿史那木的頭頂,他接連數十拳竟連安賜的衣邊都沒沾到。忽然間,躲閃進攻的安賜似乎出了差錯,他一個轉身,卻并不如之前那樣利落,后背敞露在阿史那木面前。阿史那木大喜,上步出拳,重拳直奔安賜的后心。
樓下觀戰的李暮瞧著安賜的身形,根本毫無躲閃的可能。她看著那記即將到達的重拳,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
眼見重拳生生地砸在安賜的后心,安賜飄忽忽向前栽倒,手中的琵琶在最后一刻奏出了曲調的**。
阿史那木直直地盯著緩緩倒下的安賜,眼中滿是震驚和茫然。他明明打中了安賜,卻感覺自己的拳頭打在松軟的棉花上,根本無處發力。恍然間,他看見幾乎已貼在地面上的安賜竟直接翻轉身體站了起來,好像一個被摁倒后彈回的不倒翁。
安賜徑直伸手拉住阿史那木的手腕,阿史那木卻毫無反應的機會,他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動自己的身體,如同身置崩倒的大山之下,完全無力抵抗。
安賜輕輕地松開五指,阿史那木不受控制地沿著安賜揮手的方向栽去,他一頭撞破二樓的欄桿,重重地摔在樓下的草地上。
樓上的安賜飄飄然跪坐在地,他撫弄著琵琶,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笑容僵硬在李暮臉上,渾身寒毛乍起,她下意識按住腰間的刀柄,直勾勾看著小樓上優美的人形。她完全沒想到,阿史那木,竟會敗在安賜手里。
這個流淌著孔雀血的男人究竟有多強?李暮小心翼翼向前走了兩步,低頭看了看倒在地上、滿面錯愕的阿史那木,她仰面向樓上,深吸一口氣,高聲道:“你,可是安賜?”
安賜撫琴的手停了下來,緩緩起身,他懷抱琵琶看向樓前的李暮,笑道:“正是,等候李將軍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