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歡？”李暮的嘴角微微顫抖，她早知道安賜的手段殘忍，依然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當她看到不成人樣的李歡時，心卻猛地顫動了一下。
“你個廢物，怕甚么。”李暮罵道，眼睛卻有些濕潤，她搖了搖頭，低斥道：“等著，姐帶你回去。”
李暮邁步向李歡走去，走出數步卻又回頭，她看著身后的奚朝戰士們，滿眼怒氣，“你們還愣著么？救人！”
“姐，我……”李歡看向李暮，聲音哽咽，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被蜮加力掐住脖子，一下子什么都講不出來。
蜮舔著嘴唇，看了看李暮。他低頭瞧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李歡，仿佛自言自語，“你們太磨蹭，恐怕他撐不了多久。”
“甚么？”李暮一愣，腳步稍顯停頓。
“晚了。”蜮看向李暮，臉上露出恐怖的笑。他猛地伸出藏在袖中的右手，五指全是刀刃，火光中一道寒光閃過，李歡的頭顱被蜮硬生生扯了下來。斷腔的鮮血噴涌而出，人頭掉落在地，咕嚕嚕滾到李暮的腳前。
“啊？”李暮失聲驚叫，她的話音未落，只見前方站立的十人手起刀落，一顆顆綁縛之人的頭顱滾落在地。
不遠處正對李暮的鈴卻沒有動手，她把一只手搭在掛在鎖鏈上的那人的肩上，另一手把玩著一柄短匕，表情好像若無其事。
“你們……”李暮的牙關幾乎緊咬出血，血液全部撞向大腦，她雙眼通紅，嘶聲喊道：“給我殺了他們！”
奚朝眾人一擁而上，直奔安賜等人而來。站在最中央的鈴卻一把扯下了懸掛在面前那人臉上的黑布，用手輕輕拍著那人的臉頰，高聲道：“我看誰敢再動一下。”說著，她把右手的匕首貼在那人的咽喉。
“小妹妹，別亂動。”鈴低頭看著那人，臉上帶笑，她手中的刀刃折射著火光，“要是不聽我的話，它割開你的喉嚨，可別怪到我身上。”
“葉心！”李暮大叫一聲，用手指著鈴，聲音顫抖得厲害，“你想干甚么？”
鈴抬頭看了李暮一眼，卻沒有理睬。她看著葉心，輕聲道：“小妹妹，看到了么，那些人想殺我，你告訴他們，讓他們退回去。不然，我可能會害怕的手抖。”
火炬中的火苗猛地竄動了一下，在匕首上反射出猙獰的光。鈴的手輕微的抖了一下，銳利的刀尖割開了葉心喉嚨的皮膚。鮮血順著葉心白皙的脖頸淌下，鈴看向李暮，輕輕地搖了搖頭。
“都停下！停下！”李暮發瘋般的大叫，“后退！后退！沒看見葉心還在那里么！”
本已沖上前的奚朝眾人再次緩緩退了下去，李暮站在原地渾身戰栗，她把手中的長刀丟在地上，低下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樣就對了。”鈴大笑。
安賜邁著步子走到李暮身前，蹲下身子撿起落地的長刀，遞給李暮，“李將軍，您這是怎么了？”
李暮緩緩抬起頭，眼神如死人般空洞。她注視著安賜，一句話也不說。
“希望您不要見怪。”安賜輕輕地把長刀送入李暮身側的刀鞘。他把身體靠向李暮，伏在她耳邊低聲道：“這些都是雇主要求的，他們讓我殺了這些人，在李將軍面前。”
“那他們，”李暮的聲音沙啞而冰涼，“一點點都得不到。”
李暮突然扯下了發簪，長發披散，而后猛地向后躍出。她一把打翻了兩名戰士手中的金匣，卷軸滾出，她抬腳踏在卷軸上，厚重的靴底死死地壓住這卷幾乎發脆的紙，黑暗中隱約傳來紙張斷裂的哀號。
“把葉心放回來。”李暮把金簪丟在地上，直直地看著葉心的方向，一字一頓地道：“否則，我毀了它。”
“是么？”安賜笑了，看著面目猙獰的李暮，道：“我剛好想玩個游戲，我們手里都有一件對方的東西，李將軍說要毀掉它，那么我陪李將軍一起。我們看看，最后誰會先喊停。”
安賜踱著步子來到鈴的身前，他拿過鈴手中的長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要陪李將軍消遣一下，你到旁邊，給我們彈首放松的曲子。”
早已有人把古琴抬到鈴的身前，鈴向著安賜深施一揖，偏轉身形坐在木椅之上。火炬的光把鈴的側臉映得通紅，琴弦的影子投在紅漆的琴身上，隨著火苗輕輕擺動。
鈴扭頭看向安賜，目光無意間在掛在半空的葉心身上停了一下。葉心面無血色，垂著頭，雙眼緊閉，似乎依然昏闕。鈴卻看到血液順著葉心的指尖滴下，她知道葉心故意把身上弄得全是傷。鈴不由自主心中一緊，抬眼看見了安賜，只見安賜輕輕點了點頭，目光游離般悄無聲息地對上了她的雙眼。
那對瞳孔在一瞬間如繁花般絢爛，但長出的花瓣卻是無數把尖刀。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鈴無聲地打了個哆嗦，緩緩把目光移回琴弦上，雙手輕輕開始撫琴。
安賜在用眼神警告她。而她，剛剛差點用眼神出賣了葉心。
冷汗順著鈴的耳后流下，她強行裝作若無其事，面向李暮，撥弄著琴弦。
古琴的聲音寂寥而優美，在空曠的空間中環繞不絕。安賜看著李暮，笑了笑，道：“李將軍，那么，我們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