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廷迥瞧了阿史那土午一眼,目光卻停在他腋下那個身穿龍袍、滿面驚恐的男人身上。那人臉色慘白,形容枯槁,眼珠中已是昏濁的蠟黃,如果不是他一身皇帝的裝束,黃廷迥怎么也不會想到他會是一家帝王。
泱泱大國,全都葬送在此人手里。
黃廷迥的雙瞳不由自主地變得犀利,這樣的皇帝讓他心底燃起一股無名地怒火。他緩緩把目光從高緯身上移開,低聲道:“好,你等著。”
“廷迥,怎么樣?”楊堅看著迎面而來的黃廷迥,問道。
“隨公,那是奚朝的人,我沒看錯的話,他擒住的正是高緯。”黃廷迥壓低聲音道,“他說他想見您。”
“走,我們過去看看。”楊堅微微點頭。
在數名輕騎的簇擁下,楊堅催馬向前,徑直來到阿史那土午的馬對面。他看向這個穿著酷似突厥將領的年輕男人,沉聲道:“將軍何事?”
阿史那土午笑了笑,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您就是大周的隨公?”
“正是。”楊堅道。
“久聞大名,隨公,您建立的林現在無人不曉。”阿史那土午道,他把馬鞭掛在鞍上,低頭看了看夾在肋下的高緯,“希望您以后能對我們多多包涵。”
楊堅的臉色卻忽然沉了下來,他看著阿史那土午,緩緩的說道:“沒想到奚朝還敢出現在我面前,你們的那個李暮不止一次來找我的麻煩,上次我放走了他們,但這一次絕不可能。”楊堅說著一勒韁繩,胯下的這匹戰馬在原地兜了個小圈,他用手中長鞭指向周圍的軍隊,道:“不要說只有你一人,縱使整個奚朝在這里,也難從這數萬鐵蹄下逃脫。”
阿史那土午微微一怔,眼底竟浮現出一絲詫異。突然間他好像意識到了什么,他迅速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目光移向面如死灰的高緯,道:“隨公此行不是為了此人么?”
“他是北齊的太上皇帝。”楊堅看著阿史那土午,目光銳利,“一代人王地主,就該受此般對待?”
“不過是個濁夫罷了。”阿史那土午的眼中露出不屑,他一松手臂把高緯摔在地上,直視楊堅的雙目,道:“隨公,您要清楚,一個王朝的末世,會讓它的帝王卑賤的連牲畜都不如,新的國度永遠容不下他。況且,這個高緯,根本配不上帝王之名。”
楊堅看了阿史那土午一眼,并不回答。他翻身下馬,快步來到高緯面前,伸出雙手扶住高緯。他低聲道:“您沒事吧?”
高緯卻滿臉驚懼,猶如鬼魅就在眼前。他不顧渾身的沙土,掙扎著向后挪動身子,虛弱的大叫:“別殺朕,別殺朕,朕不是皇帝了,朕不想死……”
阿史那土午坐在馬上,他低頭瞧著這個身穿龍袍卻又怯弱不堪的男人,輕輕的搖頭。
楊堅一把抓住高緯的手臂,他蹲下身子,看著已不成人樣的高緯,道:“您不要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于您,陛下正在鄴城等候您的到來。您務必跟我們一起回去,士兵們會保證您的安全。”
“啊?”高緯只吐出這一個字,他呆呆地看向后方黑云般翻滾地旗幟,再也說不出話來。
楊堅向身旁使了個眼色,有兩名親隨下馬把高緯搭起。“扶齊主上我的戰馬。”楊堅低聲命令。
親隨把軟成一攤爛泥地高緯推上坐騎,他們搬鞍上馬,護送高緯返回后方的軍中。楊堅站在沙地上,仰面向阿史那土午,道:“還有人在你手中。”
“隨公說的不錯。”阿史那土午緩緩擊掌,不遠處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只見從他身后的山坡一側跑出十數匹戰馬,每匹馬上都坐著一個被綁縛的人。這全是跟隨高緯出逃的人,他們胯下的馬鞍上還系著滿裝黃金的袋子。這些人嘴上勒著布條,瞪大雙眼看向前方龐大的騎兵陣列,發出嗚嗚的叫聲。
“隨公,您看。”阿史那土午轉回身,指向后方山坡上拉出的十數道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