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當時為什么要救我回來?”楊奐的眼角已然發顫。
“因為從我躍下斷崖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的父親。”楊堅的語氣平緩,他向著楊奐伸出右手,“這一刻我等了十二年,孩子,歡迎回家。”
楊奐忽然跪倒在地上,他伏在塵土中,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楊堅緩步上前,他把一只手按在楊奐的肩頭,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楊廣,低聲道:“阿摩,為你的皇兄取戰袍來。”
“是,父皇。”楊廣欠身施禮,接著接過跟隨楊堅的武士遞過的繡龍包袱,他解開上面的扣結,雙手抓住烏黑的布物迎風一抖。耳畔邊傳來呼啦一聲響,闊如大旗的戰袍陡然翻滾在冰冷的空氣中。
楊廣提著這件黑袍走到楊奐身邊,他蹲下身子,為楊奐披上戰袍。他在楊奐的耳邊低聲道:“阿兄,這就是你的家。”
晉王府的府門吱呀呀打開,蕭妃帶著眾家丁仆婦慌慌張張跑出來,他們在府門前跪成一片,叩首道:“參見皇上。”
“免禮。”楊堅掃視一眼階下眾人,他回頭看著楊廣,面色陰沉下來,“讓你皇兄暫住你府,你們夫妻要好生服侍,聽明白沒有?”
“兒臣知曉。”楊廣深深施禮。他在欠身時瞟向蕭妃,蕭妃雖未明究竟發生何事,卻知楊廣之意,慌忙再次向楊堅下拜。
“扶他回去。”楊堅低聲道。
楊奐被楊廣和一名家人從地上攙起,慢慢的走進晉王府中。他的身行僵硬,眼底一片空蕩蕩,似乎已經失去了靈魂。
陳玄默然看著發生的一切,她站立寒風中,安靜的如同一尊石塑。
“陳玄將軍。”楊堅看向陳玄,“楊奐的事我已經解決了。”
“您若留下他,必將給林帶來禍患。”陳玄低聲道。
“這是我的決定,我不想再做更改。”楊堅道。武士已牽著馬來到他身邊,他搬鞍上馬,低頭看了看陳玄,“陳玄將軍,你應該感到慶幸,如果我當初沒有收留岦黨,你今天的榮華富貴,或許就不復存在罷。”
說罷,楊堅揚鞭打馬,一行人飛馳而去。晉王府的大門在皇帝遠去后轟然關閉,那關門的老仆在門扇合攏的瞬間向門外瞟了一眼,他驚訝的發現,剛才那個紅衣女人,竟仍站立在漆黑一片的長街中。
無月的夜愈發冰冷,黑暗之中陣陣寒風掠過,街巷中再次恢復了寂靜。陳玄忽然邁步走向晉王府的府門,她在臺階前躬下身子,拾起了早已從門上拔落的長刀。
她收刀回鞘,沿著街道緩緩向前走,鮮血順著她右臂的傷口淌到指尖,斑斑點點灑到地上。這是她與楊奐身形相錯時,被竹翳挑開了腕部,她卻一直把這只手貼在身側,流出的血,早已把她半身的長裙都染紅。
她就這樣一直在夜中走著,身前和身后的道路卻都隱沒在黑暗中,好像無論她朝哪個方向走,都永遠走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