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卻好像是注定的。
縱然本領如天大,又怎敵得過萬萬勇夫?無休止的戰斗不斷抽去他們的體力,揮刀的手漸慢,反擊顯得力不從心,他們大口喘著粗氣,汗水早已濕透了襯里,越來越多的隋軍圍堵上來,眾人緊咬牙關繼續沖陣,卻似乎漸漸在原地停滯不前。
眼前的世界愈發模糊,火光刺痛雙目。沖在隊伍最前方的星滿眼通紅,接近力竭的他仍然兇猛的輪動長刀斬向涌來的敵人,成片的身影在面前倒下,他卻早已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只覺得四周全是吶喊沖擊的隋人。明晃晃的光影從四面襲來,他舉刀抵擋,卻好像再也頂不住這一輪接一輪、永不停歇的猛攻。
強弩之極,矢不能穿魯縞,又何況愈戰愈勇的隋軍?星一行人由最初勢如破竹的沖陣變成了被動的防守,他們被層層疊疊的隋軍堵死在正中,再無力向前突破哪怕半步。
遍體鱗傷的長刀落地,激起滿地的塵埃,數不清的長槍從四面八方把他們貫穿,耳畔邊驟然響起一片歡呼的沸騰。隋人合力把貫穿的人挑到半空,接著狠狠的摔下,槍尖插入土中,尸體被釘死在地上,鮮血順著殘軀涌出,淚珠灑落,睜大的眼瞳中全是不甘。
背著安賜的年輕人猛然挺起胸膛,長槍迎面扎進他的心臟,槍尖隱隱從背后露出,卻沒能觸碰到安賜一毫。年輕人一把將安賜甩在地上,大吼著頂上前把面前這個滿面驚懼的士兵砸倒在地,他猛地拔出胸中的長槍,掄動槍桿逼退潮水般涌來的隋人。
槍桿折斷,砍刀斬落頭顱,斷腔中血噴似怒放的妖花。死尸栽倒在地,星隨著這最后一個年輕人一同倒下,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安賜,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極低,他說道:“大哥,咱們來世再見。”
“好啊,來世再相見。”亂軍中,安賜奇跡般聽見了星的話語,他笑著看著對面的人,臉上卻盡是淚水。
世界忽然間黑了下來。
千里隋營燈火驟熄,夾著腥味的狂風自東向西肆虐整片大地,漫天沙塵飛舞,天空頃刻間遍積黑云。所有的光在這一刻不知被何物吞噬不見,一切的一切全是漆黑,再也分辨不出任何輪廓。
隋軍驚惶的大亂,領軍的將領強壓慌張咆哮著壓制混亂,天地異變前的命令卻只是徒勞,軍心震顫,士兵們推搡著四處擁擠,卻根本不知道該逃向何處。
一個龐大的物體扭曲著在頭頂緩慢的掠過,它飛的極低,幾乎能蹭到士兵們的盔纓。令人作嘔的腥氣撲面而來,鱗片開合時滴下的黏液如落血雨,它所到之處空氣急劇的顫抖,強大的氣流把經過的每一片隋軍掀倒在地。
這生物出現帶來的重壓宛如天幕塌落,沉重得讓人喘不上氣來,混沌的黑暗中,它緩緩扭動著長蛇般的身體,噴吐著濁氣,斗大的雙眼如同被黑霧籠罩的明燈。
“天吶……”被癱軟的馬匹壓倒的將軍望著那兩團黑色的火焰,他趴在地上,似乎早已忘記了斷骨的劇痛,話語喃喃。
遠處突然亮起火光,一只燃燒著的巨大弩箭升到半空,點亮了整個漆黑的世界。昏暗中,十數頭猙獰的巨獸闖進隋人的軍陣,他們體龐若象,龍鱗鹿角,騎乘的人們用不知名的語言低聲號令。這些人的眼瞳幽藍如鬼火,在黯淡的光線下格外森冷冰涼。
士兵們四散潰逃,這十數頭巨獸在隋營和長江間開出了一條闊路,跟在巨獸后的是一駕戰車,拉車的四匹馬遍體密麟,它們低吼著狂奔,直直的向道路中間的某個人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