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眉卻不以為然:“依我看,你師父的男人有什么呀,長得丑脾氣壞不說,家里也窮,早就該離了。光明,我跟你說。周惠這次離婚是凈身出戶,什么都沒得到。”
“凈身出戶?”
“咳,其實她們家還真是一無所有。周惠的前婆婆生有三個兒子,家里又是普通人,三個娃兒那不是要命嗎,能給孩子什么好的條件?周惠婆婆家就一套老房子,其他人都是在外面租房住。所以,房產上面也沒有什么好分的。至于存款,也沒幾個,一人一半。家里的破家具家電不值錢不說,拿來也沒用,周惠也沒要,帶了幾件衣服就走了。”
唐光明:“師父她開理發店是怎么回事?”
說話中,兩人已經進了醫院。許是走得熱了,他們就坐在停車場旁邊的長椅子上,旁邊是一棵巨大的楠木,投射下難得的陰涼。
路眉說,周惠是外地人你不曉得嗎?
唐光明道,還真不知道。
路眉說道,周惠老家距離咱們市有一百多公里,家里也挺困難的,離婚后,也沒辦法回娘家。廠子也回不去,只能盤了個小門市,開了個理發店。對了,你師父在結婚前跟人學過理發,干過幾年學徒。
唐光明:“她……為什么不去另外找個工作,咱們市的廠子也多?”
路眉:“光明,你想啊,周惠前夫跑鞋廠里去搗亂的事情鬧得很大,別廠子如果招她進廠,怕又給自己惹麻煩。你師父前夫精神上不正常,誰也保證不了將來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W市才多大點,各家廠子的老板高管都是認識的,特別是HR們,都是在一個群里的。平時有廠子人手不夠要招工,彼此也會互相介紹工人,這叫資源共享,周惠前夫這么一鬧,你師父就算是上了HR群的黑名單了,沒有人敢收她,只能自己做生意。”
唐光明感慨:“自己創業也好,沒準收入比在廠子里高呢!還有,自己做老板不用受人管,自由自在,挺好的。”
“好什么呀,我看你師父的理發店也堅持不了幾天。”
“她怎么了,生意不好嗎?”
“好個鬼。”
路眉說周惠理發店的門市很小,一年也花不了幾個租金,看起來壓力是不大,可是生意不行啊。正因為門面小,一天到晚也就幾個來理發的,每個腦殼收三十塊錢,除了各項開銷根本就剩不了幾個。
我看啊,也許過得幾個月,你師父就堅持不下去要離開W市去外地討生活了。
唐光明嘆息,喃喃道:“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人放在其中翻炒熬煎,眾生俱苦。”
路眉:“好了,我今天也看著你了,光明你沒事就好,我先回去了,下來一起打麻將不?”
唐光明:“不了,但一起喝茶聊天還是可以的。”
路眉:“你這人不賭錢挺無趣的,車間里的人約吃飯的時候我們會喊你的。”
路眉離開之后,唐光明并沒有回病房。
病房里可比這里熱多了,呆里面很難受。他現在不用打針不用吃藥,其實就是靜養,在哪里都是一樣。
坐在樹陰下,回想起在鞋廠上班的點點滴滴,想起師父的好,唐光明心中堵得難受。
她是多么善良,多么美麗的一個女人啊,為什么要在人間遭受這樣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