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不易有些激動起來,眼眸中似在燃燒:
“我父親在世,從來不欠人情,不收賄賂,不問私情。就算不是一生清廉,奉公行事,卻也幫助了鎮中好多人。你看看鎮中的人,哪一家沒有受過我父的恩惠。小到柴米油鹽,大到捉拿人販。可是...夫子,你知道我父親怎么死的嗎?他不明不白的就死在了山坳中。被撿回來的尸體已經殘缺不全....是弟子...一塊一塊..拼上去的。”
白不易不覺間眼中流下了熱淚:“您知道嗎?弟子不想成仙,是因為弟子知道,仙人講因果。要窺覬大道,就要斷情滅義。可弟子不在乎。本來弟子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到最后,即便弟子付出代價將我父親復活,我父還是會死,他的皮肉一樣會腐爛在土地里。”
“不易,你到底想做什么?”陶夫子臉色一肅,心中卻有些悲涼。
白不易擦擦眼淚:“今年過年的時候,溪里結了冰,地上光禿禿的,家里一口吃的都沒有了。我從鎮子的北邊走到鎮子的南邊,就沒有一個人出來問我冷不冷,餓不餓..賞我一口飯吃.我餓了三天,幾乎走不動了,又和山上的毛子打了一架。幾乎全身的血都流干凈了才殺了它。后來我回家,架火,添柴,煮狼肉。可我堂堂正正的說一句,我沒有要飯,我沒有問人要任何東西。這是家父....給我的最后一句話。”
陶夫子心神震動。他知道這小子生存不易,卻沒有想到世間如此冷漠對待一個孤兒少年。
心中十分抑郁,哪怕這小子說一句,自己家里也不會少了他這一雙筷子,一口吃食。
可這少年楞是忍住了沒有說一句話,自己扛了過來。
他顫抖的伸出手,拍了拍白不易的肩膀:“苦了,苦了啊。”
“家父暴尸野外,衙門拖到現在也沒給個說法。人是怎么就沒的。我太小,沒辦法查清楚。”白不易咬著牙說:“所以弟子,想成魔。您講了天地生養的恩情,我知道,也聽進去了。可是天地之間卻沒有讓好人暴尸的道理。我想要有力量,重新立個規矩。”
陶夫子心神大震,面露驚訝:白不易絲毫不動,巍然如泰山。
“罷了。。。”陶夫子重重的嘆了口氣:“你想差了,孩子。就算成仙這條路,也同樣可以做到這樣的。”
“可是,仙人講因果。”白不易說。
“呵,那你認為,不講因果,隨便使用不能控制的力量,就好了?”
“這...”白不易心神顫動了一下,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世人愚妄,以為成魔就可以為所欲為,不計代價。”陶夫子開始收拾自己的書案:“而成魔,不過是帶來更深的痛苦罷了。古往今來,成魔的人,沒幾個有好下場。你要牢記。”
白不易重重的點點頭。他需要更努力的想一想未來的路。
轉身準備辭別夫子,陶夫子卻拉住了他,白不易楞了一下,卻只見陶夫子哆嗦著從懷里掏出來一方印章:
“孩子。明天起,別來上課了。這里會越來越復雜。老夫也會離開這里了。你且算老夫半個徒弟,臨別,老夫也送你一個小禮物。”
他遞給白不易的印章殊為小巧,朱砂殷紅,一看就不是凡品。白不易心中有些驚惶,忙要還了夫人,卻被陶夫子捉住了手。
陶夫子用另外一只手指指印章上的小字,小聲道:“中正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