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中的熙熙攘攘卻沒有影響到桃林,桃林中的桃花還是灼灼盛開,桃林中的私塾仍舊是陶舍,陶舍的夫子依舊是陶夫子。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
“元氣初分,輕淸昜為天,重濁侌為地。元者,始也。陰陽大論曰:黃帝問於岐伯曰:地之為下否乎。岐伯曰:地為人之下,大虛之中者也。黃帝曰:馮乎。岐伯曰:大氣舉之也。按地之重濁而包舉乎輕淸之氣中,是以不墜,萬物所敶列也。敶各本作陳,今正。攴部曰:敶者,列也。凡本無其字,依聲托事者。如萬蟲,終古叚借為千萬。”
陶夫子將手中的書卷扔在一邊,攏攏白袍:
“昨日講了天,今日說了地。天地之間包羅萬物萬像。我們敬天地,不是畏懼他們的威能,而是敬仰他們給我們帶來的陽光,雨露,物產和千姿百態的人生。有人覺得自己學了些道法,就耀武揚威,想要斬天劈地,可這事聽來何其可恨,天地生養你,然后你舉刀向自己的父母。這就是追求的道嗎?”
陶夫子的情緒有些激動。一揮手,竟然將桌上的香爐揮灑了出去。
少時,又覺自己語言失當,收斂心神后道:“今日不講了。你們都去罷。”
學生們恭敬行禮。白不易站在堂外有些心神不寧。陶夫子看見了,便叫了他。行至堂內,他問到:“可有心事?”
“弟子沒有心事。”白不易微微躬身。
“你有事,說事。”陶夫子捋了下胡子,開口繼續說:“沒有什么不好講的,你的性情我了解些。所以我一直讓你堂外聽課,沒有收你的錢財。可知為何?”
“弟子不曉。”
“你有個好名字。不易。世間的事情大多不易,生活不易,揚名不易,證道不易,甚至連做好一件小事,也殊為不易。那么世道崩壞,人無道理的情況下,你還能活到現在,甚至還能保持一分清明。這最是不易。”
白不易心中顫抖了一下,陶夫子繼續說:“世間大道萬千,而人都曉走捷徑。而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知易行難,你的道,恐怕是更難。你可知鎮中最近來了些陌生人?”
白不易點點頭。
“那些人,實際上是有些本事的。官家和上界不知道達成了什么交易,讓這里起了變化。靈氣開始濃郁,土地開始肥美,野獸也開始能漸漸開化靈智,而被這方水土養育著的你們。”陶夫子用手指點了點白不易:“以后說不得能成仙得道。很有一番風景可看。”
白不易皺眉:“夫子。弟子不想得道。”
“哦?這是為何?”陶夫子笑了笑:“世人都想得道。為何你不愿?”
“成了仙,就無欲無求。又不用吃喝,不用為著生計發愁,整日里就揣著一幅皮囊游山玩水。這與行尸走肉又有何分別?”白不易小心的說:“不易若是證道成了仙人,就要復活我的爹娘,一家團聚,做個普通人又何妨。”
陶夫子一愣。哈哈大笑著說:“原來是這樣。那你不要成仙啦。”
白不易笑笑:“弟子本就沒想過要成仙。”
“不。你想過。”
陶夫子欣賞的說:“你是在忌憚因果。世間輪回有因,就有果。無數人去死,無數人又求活。你父親的事是定數。也是命。”
“不!這不應該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