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正德遺詔,很多人只重視“嗣皇帝位”四個字,以為這是朱厚熜據理力爭的基礎,可前面明明把他身份說得明明白白。
他是興獻王的兒子,是孝宗的侄子,而且是按照兄終弟及的祖訓,繼承皇位。朝臣偏偏用太子之禮來糊弄人,還真是把朱厚熜當成小孩子來耍啊!
王岳這一番精彩到了極點的理解,瞬間把兩位狀元的嘴都給堵上了。
只見毛澄臉色鐵青,梁儲眉頭緊皺,他們準備了一肚子大道理,此刻卻說不出來一個字,肚子憋得像是憤怒的青蛙,王岳有種說不出的愉快。
算起來剛出發的時候,險些喪命,也跟這倆人的疏忽怠慢有關系……老家伙,難道沒聽說過莫欺少年窮嗎?
就在王岳信心十足的時候,毛澄突然緩緩起身,沖著朱厚熜深深一躬,而后痛心疾首道:“殿下,王府侍讀王岳,身為微末小吏,卻敢妄自揣度遺詔用意,牽強附會,深文周納,用心險惡!此等奸佞,若是不盡早剪除,日后必定是劉瑾一般的賊子奸臣!老成斗膽懇請殿下,立刻誅殺王岳!”
老頭說完,甚至雙膝一軟,直接就跪下了。
梁儲略微遲疑,卻也只能跪下,附和道:“殿下,遺詔讓殿下繼位,可若何繼位才能名正言順,遺詔并未寫明,臣等都是為了殿下考慮,為了大明江山社稷。值此君臣同心之際,偏偏有人挑唆離間,曲意逢迎,此非君子做為。大行皇帝就是以為寵幸小人,才把天下弄得一團亂,殿下萬萬不可重蹈覆轍啊!”
說完,他也跟著跪下了。
面對這兩位,王岳有些遲疑,甚至是哭笑不得,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想要好好來一場舌戰群儒,怎么剛開始就結束了?
這兩位也夠厲害的,他們的話翻譯過來就是我們不管你說什么,反正你就是小人,必須除掉!
瞧瞧,我們都跪下了,還不給個面子嗎?
王岳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如果再有百十位大臣,一起跟著跪倒,就有內味兒!難怪不少大明皇帝都不愿意上朝,被一群人針對的滋味,是真的不舒服啊!
現在,他的命運已經落到了朱厚熜的手里,考驗少年意志力的時候到了!
朱厚熜緩緩站起,他努力繃著臉,壓抑住心中的怒火……半晌,朱厚熜才讓語氣平靜下來。
“毛尚書,梁閣老,你們能否告訴我,為何遺詔寫我是興王世子,你們又要我過繼給孝宗皇帝?難道我父興王,不是憲宗的兒子,不是皇家血脈嗎?”
朱厚熜厲聲叱問,聲音炸裂。
毛澄臉色格外難看,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在他旁邊是大學士梁儲,按理說梁儲在內閣,他應該更清楚才是,可這位見朱厚熜真的怒了,竟然低頭不語了……
毛澄無奈,只好硬著頭皮道:“殿下,遺詔所寫,自然是沒有錯。當時臣等并未告知殿下,所以不敢隨意改變。可是臣等以為,讓殿下過繼給孝宗,是最好的安排,還望殿下能以大局為重,以蒼生為念,趕快入嗣大統,天下臣民都盼著呢!”
老頭聲淚俱下,匍匐地上,聽他的說話,還真有那么一點感動。
但是朱厚熜卻半點都不信。
“王岳,你方才把遺詔的意思說得明明白白,那現在,你對毛大人的高見又有什么看法?”
王岳淡然一笑,“剛剛毛部堂說得真好,他已經承認,殿下是興王世子,只是希望殿下轉而過繼給孝宗,不知道殿下愿意嗎?”
“不愿意!”
朱厚熜毫不客氣道:“毛尚書,我父興獻王只有一子,就是我!我豈能讓父親絕后!如果你們執意如此,那可沒有關系。我……現在就回安陸,繼續給父親守孝,皇位再好,我也不能為了龍椅,做一個不孝之人!更不會讓天下人恥笑!”
朱厚熜說完,就擺手道:“你們退下吧!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