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公公捧著水碗安靜聆聽,和王侯將相打交道久了,到頭來還是覺得小孩說話有意思,不用費腦筋琢磨背后九曲十八彎的含義,是啥就是啥,特別照顧他這種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一老一少,就這么坐在院壩里,說了大半天。
崔小婉遇上想說話的人,還是很健談的,把以往遇到的人都說了一邊,最后又在前幾天的那人身上停下:
“那個家伙,還說家里有個大花海,種了幾百種花,世上有的花那里都有,一年四季的景色都不一樣,現在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臘梅、茶花、君子蘭。我看他不像是騙人,世上有沒有這種地方呀?”
賈公公含笑點頭:“有一個,聽說過,不過老奴也沒去過。”
崔小婉想了想:“那我以后住哪里,不然皇帝哪天想通了,派人來殺我,我躲在地窖里肯定沒用。”
賈公公聽到這里,略顯遲疑:“那地方是私家的,你去怕是不太好……”
“那個家伙挺不錯,他種的花海肯定亂七八糟,我借個小地方住下,可以幫他養花,他要是不領情,我們回來就是了。”
“呵呵……”
賈公公探頭一嘆,撐著膝蓋站起身來:
“那地方可有點遠,你確定?”
“慢慢走就到了,我沒事,你也沒事,對不對?”
賈公公點了點頭,世外之人,本就是如此。
崔小碗站起身來,從碗柜里取來木碗筷子,又到屋里取來衣裳、書冊,然后便關上了房門,用條小麻繩拴在黑狗的脖子上,牽著走出了籬笆墻,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
“還有事嗎?”
賈公公背著手看了兩圈,搖頭輕笑,念叨一句:“本來還想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埋著,唉,奔波的命哦……”慢悠悠的跟在了后面。
崔小婉背著包裹,牽著小黑狗,在林間小道上腳步輕快的行走:
“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走到哪里算哪里,埋在哪兒不都變成泥巴,一樣的。”
“我這把老骨頭,估計也養不活幾朵花……”
“吃胖點嘛。”
“汪——汪——”
“唉……”
聲音漸行漸遠。
藏于世外的峽谷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一個身著白袍的雪人坐在桌前,看著籬笆外的百樹桃花,直至春風拂曉,抽出第一只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