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轉而看向梅曲生:“楚王可有動作?”
梅曲生微微頷首:“北方節節敗退,齊軍直逼黃河沿岸。吳、魏、豫三王乘勢而起,集結兵馬四十萬,并招安了江南各地叛軍三十余萬,給朝廷下了最后通牒。甚至截斷了遼西都護府的漕運供給,遼西都護府已經向朝廷求援多次。
外不克敵、內不聽宣,宋暨回天乏術,已經有朝臣諫言,禪位于皇長子宋玲,以壓下諸王之亂,先平北齊后,再從長計議。楚王問訊后,給長安送了密信,近日恐怕就有答復。”
老夫子點了點頭:“去和武當山說一聲,讓青虛真人寫封親筆信,把楚王‘脅迫’陳道子謀害許不令,意圖禍水東引,讓西涼軍入關中道的事兒交代一遍。不然西涼軍到了楚地,武當山就沒了。”
“是。”
梅曲生頷首一禮,便持著油紙傘遠去。
春雨瀟瀟而下。
負手行走的老夫子,頭頂一空,當即被淋了個落湯雞。
“傘!”
“哦……師父,不好意思……”
————
三天后,長安城。
當前局勢,便如同皇城上方陰沉的天氣,黑云壓頂,讓人難以喘息。
太極殿后的御書房內,朝臣垂手而立,開年以來潰堤般的亂局,已經讓朝臣失去了往日的傲氣,臉色被聚而不散的愁容充斥。
原本的大玥朝臣,統御天下迎萬邦來朝,諸侯、蠻夷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些比較棘手的小蟲子,跺跺腳便能震住八荒**,自開國以來一直都是如此。
可是現在,朝臣忽然發覺跺腳不管用了,原本被視為‘喪家之犬’的北齊,臥薪嘗膽一甲子,回頭看向了中原,露出了獠牙利爪,鋒利的讓人脊背發涼。
本以為把關中軍調過去,便能輕而易舉平推北齊,可打起來才發現,正面戰場上,關中軍竟然打不過北齊的騎軍,若不是大玥防守方占著地利,又有數量上的優勢,恐怕已經被悍不畏死的北齊軍卒給打過黃河了。
現在回頭復盤,才發覺問題所在——大玥這一甲子都忙著休養生息,軍隊根本沒打過大仗,帶兵的將領,都是甲子前開國將領的子孫,說起兵法韜略一套一套,打起實戰卻太過保守,根本沒有當年大玥從彈丸之地殺出來的銳氣,而且前面打仗后方不穩,邊軍將領也沒法靜下心來打仗。
北齊這一甲子則截然不同,地處漠北荒涼之地,為了一處草地一塊水源,幾乎天天都在和塞北的蠻族征戰,聽說都打到謙河去了,此消彼長之下,彼此差距在六十年間逐漸拉開,而直至此時朝臣才發覺,大玥兵馬已經不是大將軍許烈手底下那只了。
對外難打也罷,東部三王還乘機起兵逼宮,內憂外患之下,再強的國力也撐不住多久。
面對這個困局,宋暨顯然是最惱火的,將手中的密信直接丟在了群臣的腳底下,怒聲責罵:
“這個宋正平,狼子野心。朕讓他派兵平江南,磨磨蹭蹭派了三萬人,讓他派兵馳援北疆,連戰連敗沒立下半分功勞。現如今東邊壓不住,竟然跑過來勸說朕禪位于他,讓他來主持大局,朕就是把皇位給他,他現在能做什么?和北齊乞降調重兵平江南?……”
朝臣瞧見地上的密信,對視幾眼,也不知該說什么。
楚王從一開始就磨磨蹭蹭兩不相幫,是想在長安和江南之間謀取好處。這時候送密信過來,明顯就是趁火打劫,讓面臨困局的宋暨被迫撂下爛攤子,他來收拾。楚王要是真得了皇位,東部三王的‘出師之名’便沒了,說不定可以談一談。而且憑借楚王和遼西、關中軍的戰力,上打北齊、右推江南,不是沒機會。
不過宋暨把私下談判的密信,直接丟在朝臣臉上,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可能禪位給楚王。這么做很可能把楚王推到吳王那邊去,但朝臣也不可能因此說什么,總不能真勸宋暨禪位給藩王息事寧人,宋暨聽到這話,恐怕當場就把說話的推出去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