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雨水最甚,從陳倉出發,到七百里外的拒陽城,連日陰雨,抵達時已經到了三月下旬。
東北方向,北齊大軍已近推到了六百里外的開封以北;秦地崇山峻嶺多關隘,黃河以南則一馬平川,齊軍戰略大方向,還是渡黃河入中原腹地,一時間威脅不到關中道。
而四王聯軍那邊,大軍依舊在朝著西北進發,為了防止朝廷直接反推過去,楚王已經在南陽、襄陽、荊州、岳陽、鄂州一線布下重兵把守,最前線的南陽,距離拒陽僅有五百里,算是雙方正面接觸的一線主戰場,也被稱作‘武關道’。
在春秋時期,秦楚之間彼此攻防數百年,這片區域便是必爭的險關要塞,有‘誰得誰活,誰失誰死’之稱;朝廷的大軍,只要出了武關,入了楚地的平原地帶,想殺到楚王所在鄂州幾乎無險可守;而四王聯軍只要從這里打進去了,幾天就能兵臨長安,戰略意義有多大可想而知。
拒陽城外的,平叛軍的大營駐扎在這里,十余萬人馬在此匯聚,又派往各處防線。
黃昏時分,大將軍關鴻業,身著亮金鎧甲,站在帥帳外,眺望拒陽城的后方,前不見頭后不見尾的西涼軍,從關中過來,逐漸匯入平叛軍的大營。
朝廷精兵都調去了北疆,此地駐扎的兵馬,都是抽調而來的府兵和民兵,和西涼軍比起來方方面面都有差距;如此強軍入陣,關鴻業心里自是多了幾分底氣,可瞧見飛馳而來了西涼諸將,他眼中又顯出些許愁色,畢竟這些兵不是他關家的,而是許家的。
雖然天子已經給關鴻業透了底——有東部四王在,只要許家敢不遵皇命,那就往反的逼,真逼反放開了打,大不了和許家一起死,東部四王坐收漁翁之利,天下還是姓宋,就死他一個宋暨而已。
可真把許不令惹**反了,關鴻業肯定第一個被許不令拿來祭旗,能好好合作一起平叛,誰他娘想被拿來祭旗?
所以說,怎么把西涼軍的兵權要過來,還是個頭疼的問題。
稍微等待了片刻,十余騎飛馬進入軍營,為首白袍男子提著長槊,背后的肅王大旗已經說明了身份,道上兵甲連忙避讓,無人敢攔。
關鴻業收起了各種思緒,昂首扶著劍柄站在營帳外,面色威嚴。
關鴻業是平叛軍主帥,許不令只是過來協防的軍隊頭領,許不令比關鴻業低一級;在軍營之中,主帥威信不容置疑,連天子的命令都可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關鴻業自然不會跑去舔著臉迎接許不令。
許不令也沒有擺藩王世子的架子,飛馬來到軍帳之前,翻身下馬,先抬手行了個禮:
“關將軍!”
關鴻業四十余歲,身側長得頗為高大,帶兵多年,本身也是朝廷的名將之一,面色不喜不怒,看起來氣度不俗。面對許不令的行禮,關鴻業只是輕輕抬手:
“免禮,戰時緊急,許世子隨本將入帳吧。”
“諾。”
許不令帶著楊遵義、屠千楚進入帥帳。諾大帥帳之中,已經坐了數十位軍中將領。朝廷能打仗的老將,都在邊關和北齊死磕,能跑過來帶著府兵平叛的,多半是在軍中不上不下的武官,其中不少都是將門年輕子弟,有幾個還是許不令在國子監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