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氏的郎中令王棋安,臉色怒不可遏,直接站在車架中間,怒視其他四人:
“一朝天子說換就換,說殺就殺,我等直接成了許家的從龍之臣!你們既然事先商量好,為何不告知我一聲?逼宋暨退位即可,為何要當朝弒君?你們可知這是多大的罵名?”
少府李思,眼中也有怒容:“老夫與圣上政見不合不假,但也是玥臣。你們三家合謀廢帝立新君也罷,這是帝王家事。現如今許不令弒君兵臨長安,讓宋玲繼位不過是緩兵之計,你們這是要扶持許家謀國不成?”
崔懷祿坐在側方,當和事老:“兩位暫且息怒,有事坐下來談,蕭相和陸公既然促成今日之事,定然早有安排,兩位聽蕭相解釋即可。”
蕭楚楊正襟危坐,不茍言笑,但他有個毛的安排?
蕭綺嫁給許不令,那蕭家肯定和許家在一條船上;這次撤軍的事兒,蕭楚楊心里的意思還是保住許家在襄陽的兵馬。蕭綺送來的書信中,隱隱也暗示過廢帝立新,可蕭楚楊也沒想到許不令直接把皇帝宰了。他是大玥的宰相,又不是許家的宰相,經此過后,若是處置不當,‘奸相’的罵名恐怕要背幾千年。
但事已至此,門閥之家首先該考慮的是各家的利益,而不是龍椅上的人是姓宋還是姓許。蕭楚楊沉默了下,開口平淡道:
“諸公放心,不論日后如何發展,各位都是功臣。現如今該考慮的,是如何平滅四王之亂和北齊強敵,若是桌子打沒了,所有人都吃不上飯,還請諸公看清當前局勢。”
王棋安抬手道:“這還看什么?皇帝是許家殺的,四王肯定該許家去平,我王家的太原都被北齊占了,還指望我給許家籌糧草不成?”
陸承安聽到這個,也搖頭嘆了聲:“蕭陸兩家在江南,對外還得把嘴捂掩飾,不然許不令弒君的事兒若是傳出風聲,吳王必然對金陵和淮南動手。”
崔懷祿琢磨了下,看向王棋安:“王親家,遼西都護府的王承海和你是遠親,你速速修書一封,讓他別輕舉妄動。”
王棋安冷哼一聲:“圣上已經秘密送走了王承海的家眷,王承海帶天子轄遼西都護府,本就是圣上死忠,此事一出,必然舍棄幽云之地擁立四王。若是許家打不過,咱們以后就可以直接去北齊姜氏的手底下當親家了。”
崔懷祿嘆了口氣,轉而望向了蕭楚楊:
“蕭相,幽云之地若是丟了,可以把責任放在圣上的頭上,許家再收復失地,便是功在千秋,后面的事兒要簡單的多;不過,若是收不回來,咱們幾個可就得鐵鑄佞臣,并排排跪在皇陵前面幾千年了。蕭相如此扶持許家,許家到得給您透了什么底?說上一說,給我等吃個定心丸也好啊。”
蕭楚楊心里哪兒來的底,可這話顯然不能說,只是表情莫測,平淡道:
“不論其他,單論帶兵征戰,無人能出許家其右。許家自有把握平四王、退北齊、立千秋之功業,諸公先穩住朝臣和各地世家官吏,特別是關中軍主帥郭忠顯,余下之事,本相自會給諸公一個滿意答復。”
事兒太大,一時間也難以消化完,四人見此不再多言,相繼起身下車。
王棋安和李思走后,崔懷祿正要下車,蕭楚楊忽然又開口道:
“崔公且慢。”
崔懷祿步伐一頓,轉過身來:“蕭相還有交代?”
蕭楚楊遲疑了下,蹙眉道:“崔公乃是圣上國丈,輔佐圣上十二載,為何今天表現如此……如此深明大義?”
崔懷祿嘆了口氣:“我崔家向來明大義,圣上繼位以來窮兵黷武、內施暴政,大玥國運消磨殆盡。我這些年痛心疾首,一直想要挽狂瀾于既倒,只可惜忠言逆耳……”
?
我呸!
蕭楚楊見崔懷祿滿嘴屁話,擺了擺手:
“崔公請回吧。”
崔懷祿半點不介意,微微拱手,便轉身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