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江峽谷。
李左車腰懸長劍,與師弟并肩而立,他的身后是近百名神情激越的幫眾,紛落地在小雨中跪了一地,根本顧不上遍地的泥濘。
“小仙師何人,請賜告姓名。”
“我等今日承蒙搭救,大難不死,恩重不敢言謝!”
少年輕輕抬手,跪在地上的眾人驀然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拉扯,紛紛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即便這樣的斜風細雨,這樣的泥濘中奔行,這小小少年,他身上雨未沾衣,泥不見痕,明媚的目光更照亮了暮色中的山溪。
“北山青鸞峰,趙小白。”
少年語音輕緩,一言既罷,默默轉身,看向身邊的師兄。
趙小白是誰,這些人哪能不知道?一個個臉上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紛紛起身,很快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剛才李盟主稱你為師弟,我們就開始納悶了,原來,竟然真的是你來了!”
“青陽傳人,果然名下無虛!你知道嗎,這段時間以來,在戰斗的空隙,李盟主總是向我們說起你啊!”……
一個個七嘴八舌的,仿佛見到了親人,少年微笑點頭,然后依然靜靜看著師兄,眼中滿是詢問之色。
李左車的臉色繃得越來越緊,然后堅決地搖頭,說道:“師弟,我不能跟你走!”
“且不說我有師命在身;就算不是這樣,我又怎么能拋下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
“你速往西去,胡一刀在那邊太艱難了,那里需要你!”
“顧長風這賊已死,魔族就是再派人來,急切之間連我的影子都摸不到,我會沒事的。”
少年略略思忖,緩緩點頭,輕聲說道:“師兄保重!那我就走了。”
峽谷內似有一陣暖風吹過,少年的身影已立在百丈遠的山頭,曼聲歌日:“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歌聲漸遠,很快遙不可聞……
沙城河埠碼頭。
兩頂油紙傘在小雨中靜默,數個血衣人身形佝僂,站在傘旁,互相攙扶著支撐身體,心中蒼
涼的滋味比這綿綿春雨還要蕭索。
眼前一片殘垣斷壁,死尸在瓦礫間橫七豎八地縱橫,“長空幫”碩大的金字招牌,在余燼里和污泥濁水間凌亂;河岸邊,殘船斷櫓,流血飄杵,遍地狼跡。
一頂淡藍色的雨傘像一朵丁香花在風中綻放,傘下站著的是個沉靜的女子,她的眉眼清秀得就如天上的彎月。
另一頂黑色雨傘被一雙有力的大手高高舉起,舉傘的青年男子身形挺拔,就算在這雨幕中,仍然像玉樹立在高岡。
眺望江山,遠山如黛,近水含煙。
男子望了望江面之上朦朧的煙雨,松開抿緊的嘴唇,轉頭說道:“蕭師妹,這小妖好生厲害,我神武衛在此有凝脈境32人,洞明境9人,破玄境3人,騰空境1人,竟然被他風卷殘云?”
女子眺望黛黑的遠山,微微一笑,嘆道:“幸虧來遲一步,不然,縱你我二人聯手,只怕多半也要身死道消。”
“大師姐已有搬山之能,《泥瓶劍法》更是接近大成,尚且在陽都被他一劍擊退,如今生死難知,一生修為多半是要廢了!”
“照這樣看來,這小妖如今的修為,只怕至少是搬山境圓滿,無限接近上三境。”
男子略略皺眉,說道:“我覺得,他的修為高低倒還在其次,他顯露出來的殺傷力,實在有些讓人百思不得其解,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說完,他回頭對著身邊那幾人問道:“那小妖去了哪里,李左車又去了哪里?”
一名瘸腿的黑衣人答道:“我們幾個傷重昏迷,醒來后聽說,顧長風被那李左車一劍砍下了腦袋,丟下幫中的兄弟們獨自上天堂去了。”
“至于那小妖么,跟著李左車那賊出了城,去向不明。”
那男子低頭陷入沉思,片刻后抬頭,說道:“這小妖來得如此湊巧,細細想來,必是歃血盟在暗中巧計籌謀,他如今,不是去了西部大山那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