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孔尚炫的目光,洪景來意識到自己到底是大意了。
雖然這件事事發突然,但是還真就是被他們拿住了七寸。此前貞純王大妃的去世,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叫好。但她乃是英宗大王頒旨賜封的正妃,得到了帶清的金冊金寶,垂簾聽政四年之久的實權大王大妃。
她所施行的五家作統法,以及頒布的斥邪綸旨都是擁有封建正統性的東西,只要李朝不倒,或者新的大王不宣布廢除這些,那明面上這東西是個人就要遵守。
所以孔尚炫他們向漢陽府出首告發忠清道龍山教會在法理程序上并不違規,這算不上什么越級上告,畢竟舉發逆教,人人有責。
在辛酉邪獄的當口,甚至不需要統首主告,只需要直接告發就得了。只不過后來牽連太廣了,幾萬名教徒被捕,社會極大地動蕩(實際上是因為牽連了很多南人家庭的兩班,金祖淳自己又出身南人老論),金祖淳才弄了一出五家作統法的附則,必須要統首攜帶知情人一起告發。
這也是多年前在殿上,沈煥之突然主告,結果有心之下被一下子拿住痛處的原因。你可以告發,隨便哪一級官府都可以去告發,沒有問題。但是必須要有統首帶著你去告發,不然就沒有程序正當性。
現在孔昭宗作為舉發人,在統首的帶領下向漢陽府遞交了告發文書。出告忠清道龍山基督教會的禹君則確系崇拜逆教,然后這個禹君則又裹脅良民,竄入災區的江原道,犯下了侵犯兩班,搶奪錢米的罪行。
洪景來封鎖邊界,搜捕禹君則不管是出于法律條文的規定,還是出于鎮壓逆教維護封建統治的必要性,都屬于一定要做,且無可指責的事。
“大監不用上奏主上殿下了,龍山書院的附生們已然向漢陽府投書,糾舉逆教不法!”孔尚炫顯然早有準備。
“漢陽趙大判已經收下投書?”洪景來正容以問。
趙鎮宜身為漢陽府判尹,主理漢陽,且是漢陽朝堂上外戚方一支重要的政治勢力。如果他已經收下投書,那么就等于向李玜以及金祖淳舉報了此事。
禹君則信奉基督教的事件已經上達天聽!
就算洪景來是個手眼通天的大佬,能夠把江原道的大事小情遮掩下來,可是這事情已經上了李玜的書案,那就成了鐵案要案。
辦不辦的,就由不得洪景來做主了。而且既然已經案發,洪景來還不能夠敷衍塞責。一旦這邊調查下來,說是孔尚炫已經告知你有逆教徒裹脅良民作亂席卷,你洪景來還無動于衷,不封鎖邊界,糾拿逆賊。
《經國大典》可不是擺設!
必然治你洪景來一個縱容謀逆的大罪!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得你!
“漢陽趙大判已然收下投書,并進宮稟報主上殿下!”
“好!那且稍等,本官立刻移文節憲(兵馬節度使),調兵封邊。”洪景來面上再無猶豫之色。
剛剛推脫不想糾察禹君則和基督教會之事就有可能讓他們心生不滿乃至疑惑,現在事已至此,洪景來就絕對不能表現出一絲猶豫,要是把自己都扯進逆教徒案里,那就大事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