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被定義成不潔的他被趕出了村,父親在河邊花了十來分鐘搭了個被定義成“帳篷”的東西。開始,在中午和黃昏,還會來個哥哥,將一個冷土豆扔在帳篷前,后來,冷土豆也少了,終于再也沒有。
整個村里,似乎默認了他已死亡。再也沒有這么一號人。
只有某個心情不太好的人,會借著由頭來到河邊,將他拖出毒打一頓。也有正歡騰著的小孩,朝著他扔石頭。
剛開始,他還會求饒,會喊幾聲救命。
但漸漸地,他越來越木訥,像具沒了靈魂的肉,就算被石頭砸在頭上,汩汩冒血,那鉆心的疼傳來,他都只會漠然緩緩轉頭,眼神空洞看著施暴者。
在某個雨夜里,那名叫帳篷的東西塌在了雨中,他睜著眼,透過窟窿,躺在地上,看著籠罩了世界的大雨,像是尸體。
河道水位漸漸上漲,他的頭和胸攤在岸邊,腳已經浸在了水里,被水輕輕抬起,慢慢放下。
一條黑色的蛇被水沖在了他的身邊,他似乎沒能感覺,依舊定定看著天空。
在這晚,不知道“覺醒”這個詞的他覺醒了。
夜晚,整個羅家村的人都被拉入了一個夢里。
夢里,大腦袋的瘦小孩坐在一條大蛇的腦袋上,屠殺了整個村。
羅宗吉,在早上帶著黑蛇離開了羅家村,
給自己取名無吉,世界再無羅宗吉。
……
陳青呆呆愣著,不知作何想。
“故事可還精彩?”山海青面色平靜:“要不饒了他?”
陳青長長出了口氣,嘆了口氣,卻是搖搖頭:“與我無關。”
或許陳青很軟弱,但善良,很慫,但他只認一個事實:無吉是抱著殺自己全家的目的來的。
這種人,陳青就似昨晚切開他喉嚨的那一刀,不會有一絲猶豫。
更何況,看似可憐的無吉再怎么樣,都是屠殺了一整個村的惡魔。
“低階倒還罷了,到了四五重,每個人都經歷了無數機緣,無數故事,但凡你因之支援一分,便有可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明白。”陳青點點頭,雙手交插放在胸口,再一次進入了夢鄉。
下一刻,他就出現在了無限廣闊的廣場上。
無吉雙目盡是血絲,嘴角有著一絲獰笑:“陳青小友,別來無恙。”
“你……無吉前輩?”陳青裝作吃驚,瞪大了眼睛:“這是哪里?”
無吉顯然沒有與陳青深入交流的打算,在陳青驚慌中很快就沒了耐心,雙目一睜,“強迫直白”天兵已然出現在了身后,雙眼中有一圈又一圈的波紋:“告訴我,你在秘境里的任務是什么!”
“任務名字叫‘血親’,找到四伯羅宗吉……”陳青瞪著眼睛,裝作震驚說出了一句話。
無吉一驚,眼睛都已經瞪得滾遠,顫抖著聲音:“你……你……你說什么!”
近70絲念傳了過來。
陳青死死捂著嘴巴,嘴里卻傳出了聲音:“找到四伯羅宗吉。”
無吉身上又傳過來了60多絲念。
“你……你……你是誰!!”無吉駭然道,身體都在顫抖,“你……你是誰?!”
“我叫羅國寧……”
“不!不!怎么……怎么可能!”無吉駭然道,雙目中已然瞪出了血淚:“宗國傳發祥……你……你是國字輩?國……國字輩怎么還有人在?”
說著又有40絲念傳了過來。
無吉指著陳青,手指都在顫抖:“你……你胡說!你胡說!”說罷,又尖叫了起來:“你,你爹是誰!!”
“我爹叫羅宗祥,排行老七……”陳青緩緩道來:“爹說,他這輩子最牽掛的,就是四哥羅宗吉,他說,四哥身子弱,他怕四哥在外吃虧。”
“他還說,四哥樣子不好看,恐怕沒有姑娘看上,他知道鄰村有個傻姑,人傻,但模樣好看,總笑嘻嘻的,應該能和四哥成個家。”
“七……七弟,”無吉渾身顫抖著,毒辣如他,陰狠如他,在這一生不知殺過多少人。
但在這一刻,終于號啕大哭。
哭聲震動整個無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