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制臺,”王淵拱手道,“先生心憂天下,過得不是很好。”
“你倒是會說話。”魏英笑了笑,繼續寫信。
直到把信寫完,魏英才拆閱王陽明的來信,隨即微微一笑:“今天上午,李總兵也來找過我,帶來的消息跟這封信差不多。”
王淵說:“李總兵家的三郎李應,跟我是司學同窗,現也在陽明先生門下讀書。”
“伯安(王陽明)在信中說,這主意是你出的?”魏英開始仔細打量王淵。
王淵躬身道:“暗室伎倆,貽笑大方。”
“坐吧,”魏英把書信直接燒掉,拍拍手上灰塵,“若此等良策都是暗室伎倆,那整個貴州的官員,全都該羞愧自盡了。你叫什么名字?”
王淵回答說:“王淵,先生賜字若虛。”
魏英又問:“你是哪家子弟?”
王淵微笑道:“黑山嶺穿青寨農戶子弟。”
“苗人?”魏英有些失望。
這個“苗人”,并非特指苗族,而是泛指貴州的少數民族。
王淵同樣有些不高興,提高嗓門兒辯解說:“不是苗人,是穿青人。我父親是漢人,我母親是苗人。我聞韓昌黎有言:‘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夷而進于中國則中國之。’我父親本就是漢人,我又讀漢書、說漢話,現為貴州宣慰司學生員。魏制臺怎可視我為夷狄?即便我是夷狄,太祖視諸族為平等之民,鼓勵諸族子弟入學讀書。只要心向朝廷,又在大明治下,便是我大明之國民。魏制臺以為然否?”
一連串的發問,讓魏英不知如何反駁。
根本沒法反駁,魏英或許可以說韓愈講得不對,卻不能說太祖朱元璋是錯的。
那就繞開這個話題唄,魏英突然大笑:“哈哈哈,伯安教出了一個好學生,吾心甚慰!”
王淵見好就收,恭敬作揖:“魏制臺謬贊了。”
“你小小年紀,便能想出安靖地方之策,這非常好,”魏英問道,“聽說李家三郎帶人夜襲賊寇,斬獲無數。你跟李三郎是同學,可有參與?”
王淵說:“小子不才,只斬得兩人。”
魏英哈哈大笑:“好少年,不但頗具謀略,還能上陣殺敵!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王淵道。
“竟只有十三歲!”魏英更加驚訝。
王淵并不炫耀自己的年齡,轉而說道:“制臺容稟,我穿青寨雖只有人口一千二百余,但都心向朝廷,忠于大明皇帝。一旦官軍發兵剿寇,穿青寨可舉義兵八百,不分男女老幼皆能上陣,以盡我等大明子民之綿薄之力。”
魏英雖然不相信,但也贊許道:“此乃義民也。待得平息叛亂,我當上報朝廷,以功論賞。”
以功論賞,就看穿青寨能立多大功了,頂多不把穿青寨的功勞私吞。
王淵也不需要什么承諾,只是提前在總督這里掛個號而已,這也是他今天親自送信的主要目的。
隨便又聊了幾句,王淵便躬身告退。
魏英目視王淵離開書房,自語道:“年少多智,不卑不亢,將來必為人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