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淵一聲怒喝。
王堂嚇得渾身一顫,拱手道:“王總制,那……那我就先走了。”
在場的官員看得目瞪口呆,王堂作為浙江鎮守太監,平時作威作福囂張無比,把浙江本地官員搞得焦頭爛額。誰曾想,竟被總督當孫子呵斥,而且屁都不敢放一個就真走了。
本來還想為李家求情的原軒、徐蕃等官,頓時眼觀鼻、鼻觀心,猶如修煉枯禪的高僧一般閉口靜坐。
左布政使王紹必須說話,因為他跟李伯漢的爺爺有舊,而且交情還不淺,不幫忙根本說不過去。王紹拱手道:“王總制,錢塘李氏乃書香世家……”
“書香世家?”王淵直接打斷,“溺斃女嬰,戕害骨肉,讀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若這便是讀書人,那我以自己身為讀書人而感到羞恥!”
王紹說道:“這女嬰多半是病死的,并非李氏所害。”
此時知縣常倫、主簿周明倫已至,王淵面無表情道:“事實如何,驗尸之后再說。鄭仵作,開始吧!”
鄭仵作放下木箱,拿出幾樣專業器材。他用小刀劃開死嬰肚膛,搗鼓一番,拱手道:“總督老爺,此嬰確系溺斃。”
“你胡說八道!”李伯漢跳起來大罵。
王淵首先站過去觀看,其他人也捂著鼻子靠近。
鄭仵作指著腔膛說:“兩肺表面潤澤,顏色較淡,呈灰色,其中夾雜淡紅色血斑。這種血斑,被仵作們喚為‘溺死斑’,是溺死之人肺部獨有的斑點。”
王淵命令道:“鄭仵作,你若有把我,就在驗尸文書上簽字。常知縣,你負責審理此案。朝廷有法令,溺嬰者流放充軍,知情不報者同罪,不可放過任何一個知情者!”
“是!”常倫和鄭仵作齊聲領命。
王紹驚訝的看向李伯漢:“竟真是溺死的,賢侄你……你好糊涂啊!”
李伯漢直接癱坐在地,突然又跳起來,指著王淵大喊:“我祖父是狀元,我李家在朝中門生故吏無數,杭州望族皆為我李氏姻親,你不能就這樣把我流放了!”
王淵看向眾人:“你們要為他說情嗎?”
無人應答,就連錢塘李氏的長房、二房都閉口不言。連浙江鎮守太監都滾了,誰再敢跳出來攬事兒,不是自己找死嗎?
李伯漢見沒人幫他說話,又歇斯底里道:“我是廩生,我有功名的,我有功名的……”
王淵一腳將其踹倒:“朝廷法令只說,官員溺嬰者上報朝廷處理。你只有功名,沒有官身,按制當流放充軍。”
“我我……我不服,浙江溺嬰之人,又非只我一個,憑什么只來我李家抓人!”李伯漢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什么話都往外吐,在場之人很想把他掐死。
王淵冷笑道:“都知道我在嚴查溺嬰惡俗,和尚道士們搞出那么大動靜,你居然還敢頂風作案。自作孽,不可活!”
李伯漢爬到王淵面前,抱著王淵的腿,哭嚎大叫:“王總制,你饒我一命吧,我下次定然不敢了。求求你,饒我一命吧,我爹就在貴州當官,他一定在貴州關照王家……”
眾人聽到這話,俱皆搖頭不已。
常倫帶著縣衙皂吏,將李伯漢拖出去審問,而王淵也開始了真正的表演。
只見王淵望著女嬰尸體,突然雙膝跪地,磕頭拜道:“天妃娘娘在上,本督來遲一步,還望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