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半路,朱厚照突然問:“二郎,謝于喬的老家,好像離杭州不遠吧?”
王淵回答說:“謝閣老是紹興府余姚縣人,確實離杭州不遠。”
“我突然想起他,且喚他來杭州見駕。”朱厚照道。
王淵笑道:“恐怕請不動。”
謝于喬便是謝遷,弘治朝三重臣之一,同時也是朱厚照的老師。劉瑾當權之時,劉健、謝遷都辭職了,只剩下李東陽在內閣獨自支撐。
后來,朱厚照聽信讒言,追奪致仕大臣勛階。謝遷也在其中,封敕全被奪走,因此對皇帝徹底死心。
王淵當初總督浙江,曾打探過謝遷的情況,隨即便不愿跟此人接觸。
如果想在浙江全面清丈田畝,謝家必定是巨大阻礙!
僅謝氏家廟國慶寺,就有廟田上千畝,你說整個謝家該有多少田產?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謝氏子弟做官無數。做官之后往往要分家,分出去就不斷侵占田產,最終肯定變成一個龐然大物。
比如歷史上,謝遷的兒子謝丕,說自家廟田被董姓所占。于是聯合官府,把廟田給“奪回來”,導致謝家廟田暴漲至數千畝。可謝氏滿門官宦,誰不長眼敢奪他家廟田?他謝家勾結官府奪人田產還差不多!謝遷的曾侄孫,借口修繕祖墳,直接把余姚東山給大半占為己有。
這就是一代賢臣謝遷,死后竟得文臣最高榮譽,獲賜謚號“文正”!
王淵暫時還沒跟謝家起沖突,因為謝氏只是讀書、做官、侵田,對做生意不怎么感興趣,也跟海商、海盜沒啥來往。王淵開海之時,謝家不支持也不反對,直接當他這個總督不存在。
朱厚照也就隨口一問,并非有多想念老師謝遷,張永都懶得派人去余姚傳喚旨意。
眾人行至船廠,自然又是一番轟動。
船廠主事叫做彭彥,原在浙江都司任職,此人能夠管理船廠,純粹是船廠掛靠在浙江都司名下。剛開始,這家伙毫無實權,直至徹底投靠王淵,才沒有被手下完全架空。
“草民彭彥,拜見陛下!”彭彥帶著一眾官吏過來。
會造寶船的老師傅陳寶昌,愈發顯得衰老了,需要徒弟攙扶才能下跪。
朱厚照迫不及待道:“快起來吧,帶朕進船塢看看。”
跟王淵離開杭州時相比,船廠規模擴大三倍有余。第一批鳥船早已下水,那是請來老師傅以前,就由本地船工開始建造的。
此時此刻,一艘四千料小型寶船,正靜靜躺在船塢之內。長約六十米,寬約十八米,張五桅帆,排水量超過兩千噸。
朱厚照指著工人問:“他們在作甚?”
陳寶昌回答:“回陛下,船工在給寶船抹桐油灰,抹了此物便不會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