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還等著殿下呢。”
……
……
日落之前。
“郢都的日落,的確是天底下最好的景色。”緩慢跟在兩個太監身后的少年歪著頭看著天邊的晚霞,走在那注定很長的宮道里。
兩個太監臉上都是愁云,想來這會兒肯定是在想著城破之后他們的未來,他們對于南楚的未來肯定不上心,但對自己的未來,卻不會覺得無所謂。
走在他們身后的少年,心跳的很厲害,作為這南楚最后的一位親王,他能活下來,本來就是很不容易的。
過去的那些年里,南楚的親王一個接一個的死去,只有他活了下來,外人都說這是因為他和陛下是血濃于水的親兄弟,所以才幸免于難。
可都是親兄弟,梁王為何會被逼死?
那個生得有些好看的少年走在他們身后,小聲問道:“聽說這幾天又有好些大臣在家里上吊自盡了,早上的朝會,來了不到一小半?”
兩個太監本來沒想著這件事,但此刻聽著少年說話,其中一個太監下意識說道:“哪里有一小半,只有幾個人,不過陛下倒是一點都不生氣,按著陛下的脾氣……”
另外一個太監接過話來,也只是有些奇怪的說道:“或許是因為陛下這些日子心神俱疲的緣故?”
兩個太監本來在皇宮里活得謹慎異常,要不是因為現在郢都朝不保夕,他們才不會在一位親王面前議論那位皇帝陛下。
在皇城里當差,最怕的便是多問多言。
兩個太監說到這里,雖然還想繼續說下去,但畢竟在宮里當差這么些年,還是知道些分寸,因此很快便閉上了嘴巴,兩個人對視一眼,眼里只有憂慮。
少年沒有再說話,只是一只手緩緩按住了腰間的那柄匕首。
自己那位皇兄,他可不是一無所知。
南書房在宮道的盡頭,這里是皇宮里景色最好的地方,倘若是天氣不錯的日暮時分,站在南書房外的飛檐下,會看到整個郢都最美的晚霞。
哀帝就在飛檐下等著他。
這位南楚的皇帝身材修長,長相英武,只是臉色不太好看,并無血色,這和哀帝縱欲過度有關,也和此刻的南楚處境有關,但就是這樣,光是這么一看,不會有人會覺得這位南楚皇帝是個昏君。
少年在門前站定,兩個引路的太監已經離去,少年低著頭,就要朝著哀帝行禮,后者卻是擺擺手,有些疲倦的說道:“今日沒有君臣,只有兄弟,你我兄弟兩人,大概有數年沒有好好的在一起喝酒了。明日或許便沒了機會,今日好好說說話。”
此刻郢都城外是大祁的重兵,郢都朝不保夕,破城或許便在頃刻之間。
說著話,哀帝便坐在了門前的石階上,身側便是一壺上好的美酒。
少年抬起頭,看到那一襲雪白帝袍,然后動了動嘴唇,最后也還是說了句遵旨。
少年小心翼翼的坐到哀帝身側,他和哀帝相差了二十歲,說起來是兄弟,但其實更像是父子,尤其是在哀帝沒有子嗣的情況下。
“父皇把南楚留給了朕,朕卻要在明日將這這南楚拱手送于大祁賊子,你叫朕如何能夠有顏面去見父皇,去見母后,去見列祖列宗?”哀帝拿過酒杯,給少年倒上一杯酒,遞給他之后,自己則是拿起酒壺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拿起酒杯的少年,沒有立刻喝下去。
他低下頭,心情越發沉重。
他低著頭,小聲回道:“皇兄其實不必自責,大祁疆域勝過南楚數十倍,南楚國滅非戰之罪,也不是皇兄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