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灑然一笑,“這擔驚受怕一輩子了,別說是喝酒,就是在外吃飯也是提心吊膽,今兒不想這些,好好喝一次酒,就當是為這些年喝的?”
顧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好。”
韓雨凝站在一旁,對自己爹爹的言語有些意外,在她印象里,爹爹一直都是個很謹慎的人,平日里遇到些什么事情,只要是能忍,也就忍了過去,哪里有做出過什么張揚的事情來?
甚至于說話,都沒有這么暢快過。
三人在鎮子里找了一家酒肆,韓遂不惜錢,要了最好的酒水,整整兩大壇。
也要了些下酒菜。
然后他看向顧泯,用眼神詢問,用大碗還是要杯子。
顧泯笑道:“當然大碗。”
韓遂笑著拍手,“就該這樣!”
倒酒之后,顧泯先喝了一口,倒也不是不講規矩,而是這一口酒,是為了讓韓遂安心,總不能讓他喝酒,也是提心吊膽酒里有無毒藥吧?
韓雨凝也分了一碗,不過她的碗里,其實只有半碗。
她和韓遂坐在一條長凳上,另外這邊,顧泯和他們對坐。
兩人碰碗,一飲而盡。
韓遂又給自己和顧泯都倒酒。
他夾了一筷子下酒菜,塞進嘴里,這才笑道:“顧公子是郢都城的人,肯定是喝過好些好酒了,如今喝過這不太好的酒,還是不要嫌棄。”
顧泯笑道:“沒喝過的,都是好酒。”
韓遂大笑不已,這段時日,他雖然和顧泯沒說多少話,但也多多少少知道顧泯不是那種架子端的極高的人,反倒是極為親和,這讓他沒多少忌憚,幾碗酒下肚之后,就放得開了。
他先和顧泯嘮叨了一番自己過去這些年的經歷,而后又提起韓雨凝,言語中,多是憐愛。
顧泯理解,偶爾附和,也算是真情實意。
韓遂打了個酒隔,忽然問道:“公子既然是郢都人,當年大祁攻城的時候,公子可曾出現在城墻上,依著公子的境界,怎么都得殺死好些大祁的士卒吧?”
這話在清醒的時候,韓遂打死都不會去說,但這會兒,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開口了,而且還問的理直氣壯。
仿佛他就是南楚國的皇帝一般。
顧泯說道:“南楚有修行者,大祁也有修行者,殺不了太多人,即便殺了,也殺不干凈,更改變不了什么,況且那會兒,我還沒有開始修行。”
聽著前面半句話,韓遂的一雙眼睛都要鼓出來了,好在還有后半句,這才讓他收了回去。
他用力的捶在桌上,有些惱怒的說道:“可恨啊,咱們南楚面對大祁,就像是沒穿衣服的娘們,只能任由大祁蹂躪!”
顧泯苦笑,這是事實,不管再怎么不想相信,都無法改變。
他只是低頭喝酒,沒有說些什么。
韓遂好像清醒了些,他看著顧泯小聲道:“喝多了,真是喝多了,公子別上心,只是看著公子這模樣,生得好看,就像是咱們那位皇帝陛下,這才說到了這兒。”
顧泯擺手,示意不在意。
韓遂長嘆一口氣,“我年輕的時候,也想過去參軍,不過后來想著參軍也沒仗打,再加上咱們那位皇帝陛下……哎,不說也罷。”
顧泯隨口問道:“后來呢,大祁軍隊入境的時候,你去了嗎?”
在那座溪水城里,周州的爹爹,也就是個普通的教書先生,因為征兵,他也離開了溪水城,遠赴前線,當然,最后也死了。
韓遂搖頭,愧疚道:“那會兒已經有這么個閨女了,膽氣都沒了,心里想著,這南楚肯定守不住了,去了我一個,不就是送死嗎?想著這么個事情,我也就沒敢去,慫了,但要是就差我一個,那就能守住,我肯定就去了,即便是要死。”
顧泯點點頭,沒說什么對錯,有著韓遂這么個心思的南楚人肯定很多,他們當然沒錯,而像是周州的爹爹那般人。
去了前線,也無濟于事的,更不能說錯了。